「安抱石?」
魏無咎突然笑了起來,轉身看著這人,「整個長陵,近百年來,修為天賦最高的人,自然便是王驚夢。但他之後,修為天賦最高的,是白啟而不是安抱石。只要白啟和他那支軍隊在,這些宗門的變化,便根本影響不了全域性。」
「巴山劍場昔日最為強大和可怕的是什麼?」
頓了頓之後,他看著這人接著說道,「是那些人不只是修行者,不只是大宗師,是大多數人都是領軍的大將。然而現在大秦十三侯,正武司,和巴山劍場有多少幹係?」
「所以不要想著給自己留什麼後路,此時的聖上和皇后,想必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態度曖昧的牆頭草。」
最後這名年邁的王侯看著身後這名蒙著黑巾的人,平靜了下來,再轉身看向楚地,輕聲道:「我的年歲已經大了,墨守城最後的輝煌在於強行鎮壓那麼多修行宗門,而我又還有幾次這樣率軍的機會,我的輝煌,便在今春,便在楚地。」
「死而復生?」
蒙著黑巾的人沉默不語,腦海之中莫名閃現的卻是這樣的四個字。
他黑巾下的嘴角也開始流淌出微諷的笑容。
這雖說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然而現在的聖上和皇后,那維繫兩人親密無間的,不就是對於這四個字的恐懼麼?
即便魏無咎和他進行了這樣的一次長談,然而他此時心中的看法,卻依舊和魏無咎不同。
……
死而復生,自然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便是根本沒有死。
只是自己為何沒有死呢?
當意識重回安抱石的腦海,他也是迷茫,震驚而不解。
唯獨沒有任何欣喜的情緒。
一種奇異的浮力承託著他,明明是冰冷的水流,卻並不讓他淹沒。
他努力的想要掙開眼睛,卻是無力,然後看不到任何色澤,只是一片黑色。
於是他直覺自己落在了那條奇異的黑河裡,水流似乎在朝著一個方向平緩的流動,而且濺到口中的水滴很苦澀,苦澀到他不斷的嘔吐。接下來他便直覺自己的雙目已經瞎了,看不到任何的東西。
看不到任何的景物,感知卻越來越清晰。
他感到自己身體裡那些重要的,原本暢通無阻的經絡,已經斷成了許多截。
最為關鍵的是,他的氣海是空的。
有數道裂口,大的似乎從他的體內要透出體外。
他的修為盡廢。
他的氣海也破了。
他的身體也廢了,留下了很多道無法癒合的傷口。這便是修行者所說的隱傷。
接著他漸漸的想到了自己為什麼能夠活著的可能,身體便更加冰冷。
當他透過那虛空境時,被齊宗的劍絲切過身體,然而當年造成虛空境的那名靈虛劍門前輩的力量比齊宗更為強大,虛空境的力量鎮壓住了劍氣的爆發,甚至硬生生的擠壓著他的肉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態勢,將本身已經被切斷的肉體硬生生的黏合在一起。
這種時間不知持續了多久,但現在看來,卻至少讓他的血肉骨骼連線在一起,生長起來,只是有些經絡,卻是因此錯位。
接下來肯定還發生了什麼,讓他已經變得連普通人都不如的身體煥發了一些生機。
這是真正的奇蹟。
可是一切都廢了,甚至連眼睛都瞎了,這樣死而復生,還有什麼意義麼?
安抱石想要大哭。
可是他連哭的氣力都沒有,甚至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他只是覺得身體越來越冰冷,越來越不舒服。
他想念先前在長陵的一切時日,尤其那冰雪消融,陽光溫暖的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