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月淡然搖頭:時至今日,我斷不敢再稱與丞相相知相愛過,十多年的相識,在今日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可笑的人,只是我!
寧少卿的眉頭蹙成了一條線,喉頭也不停的湧動著,靜默了很久,才雲開霧散道:既然如此,那麼這杯斷情酒,公主是不會推辭了。
淳于月視線在他臉上來回幾趟,終於點頭:好,但願此酒過後,你我生死皆不復相見!
她抓過酒杯一飲而盡,酒入太急,嗆聲連連,寧少卿慌忙伸手,卻被她一閃躲過,腳下虛浮,幾欲跌到,恍惚之下,被身側一名士兵扶住才站住腳,說了聲謝,便掙開那人的手,深深的吸了口氣,仰頭看向牆頂,臉色忽現一絲欣慰的笑意,沿階而上,攀爬的雖然艱難,卻心境平和,沿途撫著那厚冷的牆壁,反而有絲溫暖入心,到達城牆頂端,入眼是一片白霧。
決絕
她便就著那白霧望向遠方,笑容柔和,語意惋惜:雲風,我終究沒能親自接你回家,然而,淳于滅國之後,天下終會歸於平和,處處皆可以築你夢想中的家園,我也算沒有違諾是不是?
更鼓聲聲緊,催時到天明,她揮手讓守城的兵將退步到城樓兩側,自己則上了城沿高處,在那牆凹處坐下,疏攏著散亂的髮絲,整理著濡溼的衣衫,想著身後那獲得一時安穩便忘乎所以,極盡心力謀取私利的國人,想起那被枕邊人玩弄於鼓掌,自斷後路、殺親滅後的父皇,她難免為被拋棄的自己和那些為國而死的人生出一絲哀涼,然而,這僅有的情緒也隨著那隱隱傳來的馬蹄聲而消散。
他到底還是來了,那日不辭而別,她求沐文玉將師傅之事對他隱瞞,讓他以為她再次為淳于棄他而去,只是想讓他對她死心,將一切的情消散,了結彼此的恩怨。
她這次回來,是抱了必死之心的,掙扎了十年,拼盡了一生的心血,連累了無數的人,依舊挽不回那個記憶中清朗明媚的淳于國,她已經絕望了,然而,她若存活一日,便無法心平氣和的看著家國敗落,她若活著,就無法心安理得的看著淳于皇族覆滅,所以,她只能選擇先一步而死,是忠孝也好,是愚昧也好,這便是她淳于月的人生。
她取出暗藏的弓箭,張弓搭箭,收放之間,箭羽凌厲飛出,阻了他接近的步伐,他便如她所料,暴怒揚聲:淳于月,你敢跳下來,我決不信守承諾,勢要血洗淳于國,寸草不留!
她忽然笑了,他這句話,若在她不明他真心之前說,定會讓她膽寒止步,可是現在,她知道,縱使她真的死了,他也不會那麼做,因為,他知道她最在意什麼。
想到這裡,她忽然覺得自己卑鄙而殘忍,明明知道他的心還走到了這一步,可是,為了麻痺淳于邵這幫人,讓淳于順利更替、避免百姓傷亡,她只能順著這條路走,喝下那兩杯毒酒,她已經沒有選擇了,心雖然疼,出口的話卻滿含戲謔:方才的那一箭,我真不該留情!
這樣戲謔而絕情的話,讓南宮逸心都涼了,她一次又一次辜負他的真情,一次又一次為了淳于而踐踏他的心,他真的心寒了,所以,當看著她如此悠然愜意的傲居城樓之上,以玩笑而俯視的態度看著自己的真情流露,他真想扇自己耳光,不止一次發誓要放棄她、不再受她愚弄,卻還是在聽到她被逼自裁時不管不顧而來,卻發現,這可能又是她為了阻止他奪取淳于而設的陷阱。
所以,當她提到十年前的營帳借兵,當她勸他忘記和淳于的一切恩怨,甚至要他將她忘記,去尋能相親相愛、相依白首的女人時,他心裡生出無邊的恨意,恨她怎麼可以明明知道他的真心還如此輕鬆的說出這番話,他的回絕也有了狠意:忘了你?只怕不能,從你進入我營帳的那一刻起,我們不就註定,天庭地府不離不棄麼,怎麼?累了?還是你淳于月也有害怕退縮的一天?
她聽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