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秉言見紫瞳始終陪在蘇月身邊,默默嘆了口氣,心說,夏雲受了那麼多苦,是該有個知心人好好照顧她,這樣好,這樣挺好。
只是,將軍夫人近二十年前就已經過世,就剛才將軍的反應,這要是等將軍醒過來,得知夫人已死、兒女受盡磨難,他要如何承受?
罷了、罷了,有些傷疤遲早要揭開,慕清秋既然能將真相和盤托出,心裡必定是有成算的。
眾人惆悵的惆悵、感傷的感傷,沒人注意到,安靜躺在臥榻上的慕雲騰,眼角有淚滑落,眼淚劃過鬢角,沒入烏髮,那烏髮中竟似平白添了幾分霜白。
慕雲騰再醒時,已是此日午後,他毫無徵兆的睜開了眼,愣愣的看著床頂紗帳。
昨日他暈過去,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只是腦中突然湧出太多太多瑣碎的片段,那些片段爭先恐後的往他意識當中衝,碰撞拼殺,慕雲騰征戰十年,竟在那些回憶碰撞中,意識漸漸變的模糊。
突然,他聽到了慕清秋的話。
他將慕清秋的話聯絡起來,想起初次見到夏雲時的熟悉感,想起他的殊死抗拒,他終於知道哪些都是為了什麼,那時候夏雲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啊!
那孩子打小在他身邊,他這一輩子,第一個叫他爹爹的,正是那孩子啊!
也是那孩子的成長,讓他有了作為父親的責任感,學會了抱孩子,學會了教孩子說話、走路……
當爹的很多第一次,都是那孩子給他的呀!
他卻親手將那孩子推向了深淵,幾乎要了他的命。
慕雲騰突然伸手捂住臉,眼淚如汪洋一般從指縫溢位,他渾身顫抖,緊抿嘴唇,將所有聲音都壓下去。
慕清秋和蘇月結伴過來,慕清秋正要推門,卻發現屋裡細微的聲音,她暗歎一口氣,拉上蘇月輕聲走開,醒過來那麼傷心,看來,是記起來了。
慕雲騰的腦疾,正是失憶症導致的,記起了前程往事,失憶症也隨之康復,恢復記憶後,調養上幾個月,他再不用為腦疾煩惱。
片刻之後,慕雲騰壓下亂糟糟的心情,起身走出了房門。
他要去看看,看看他的兒女,看看他的親妹、兄長,想起了以前的事,昨天在列那些原本陌生的面孔,也變的熟悉,那些人多都是相識的人。
想起妻子的死、想起夏雲承受的痛苦、想起自己虛度的年華……
慕雲騰心中痛苦,當年他剛剛醒過來的時候,明明心裡空落落的難受,為什麼不堅持找到家人呢?如果找到家人,妻子就不會死,孩子們就不會受苦……
有氣無力的緩緩行至門前,拉開門。
陽光瞬間包裹了他,卻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陽光在暖,妻子已逝,有能感受到幾分溫暖呢!
這裡是將軍府,是他從來都沒有歸屬感的家,這個家裡現在住著他的兒女、他的親人,可失去了最重要的那個,心底的漏洞依然讓他千瘡百孔。
緩緩的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過廊簷、走過花廳、走過桂花樹旁的圓形門、走進秋兒落腳的院子……
慕雲騰聽到裡面有說話聲,說的什麼內容,他竟一句聽不入耳,耳朵裡好像塞了東西,不通透,什麼都模模糊糊。
“啊!”突然,看到院子裡的丫鬟見到他尖叫一聲,手裡的捧花散了一地,慕雲騰微微皺眉,垂眸看著散落在地上的鮮花,因為沒有好好呵護,摔掉了好些花瓣。
花瓣脫離了花朵,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慕清秋等人聽到動靜跑出門,一出門見到來人,紛紛目露驚色,難以置信到痛苦交加。
“姐、姐夫……”好生澀的稱呼,蘇月練習了好久,就是怕再見叫錯,叫出來,蘇月的眼淚也跟著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