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她在燈座底端摸到了一個小小的印記。不必細摸,她知道這兩個字是甚麼——章記,那是篆體的“章記”二字。
章記琉璃,乃是京中最為著名的製作琉璃的百年老字號。
這盞燈,她永不會忘記。十四歲那年,她與他定下婚期,那年的上元燈節,他攜她出遊,那一日。彩燈亦如今日一般輝煌璀璨,一似空中銀河。子時正,宮城之中,準時燃放了無數煙花,煙花乍綻,絢爛如星子墜地,耀得整個京城星月為之失色。
她亦看得目迷五色,渾然忘我。煙花燃盡的最後一刻,京城之中,光彩似乎黯淡了許多,便在此刻,他微笑的舉起了手中的一盞燈,五彩琉璃鴛鴦並蒂,燈光明燦,耀得他俊雅的面容半明半暗,眉目深邃如淵似海,他微笑的看著她,甚麼話也沒說,她卻能夠明白他的心意。
此後,那盞琉璃燈便永久的掛在她的床前,她為此還特意調撥了一個小丫鬟。幫她時時注意著這盞燈,日日勤加燈油,好保證它永不熄滅。每日清晨起身,她總會親手擦拭這盞燈,使它不沾分毫塵泥。後來,這燈似乎曾熄滅過一次,那時她大發雷霆,當場便令將那個丫鬟拖了下去,責打了二十棍。出嫁之時,這盞燈也懸在她的彩轎之中,亮著爍爍的光。
這盞燈跟了她十餘年,直到她與他決裂,那一日,她遣了宮女請他務必抽空駕臨鳳儀宮。他拖延了許久,終於還是來了,她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只令人取下殿中高掛的彩燈,當著他的面,親自吹熄了燈,又將那盞燈親手砸得粉粹。
當時他只是靜靜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她也並沒去看他的臉色,只是轉身離去,從此後,二人再見一似陌路,漸行漸遠。
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她強壓下想砸碎這盞燈的念頭,仰頭看他:“這燈制的倒精緻!”
林垣馳微笑:“你喜歡就好!”他的笑容在和煦安然之外,卻依然不失那種雍雅。
荼蘼定定的看他。卻忽然覺得腦中有些迷糊,稍稍一撇嘴,她冷笑想著,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腦中的你也開始變得模糊了,模糊到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提著琉璃燈,她抬手指了指一邊的狀元樓,笑道:“我累了,我們去狀元樓上坐坐可好?”口中說著,卻已毫不留戀的轉手將燈遞了給身邊的明秀。
林垣馳一笑:“好!”二人便轉而上了狀元樓。狀元樓,原是京中最好的酒樓之一,樓高四層,一二樓倒也罷了,三樓卻京中一般富貴人家亦不敢常來,至於四樓雅間,饒是你家資似海,若無些身份地位,亦是隻有望樓興嘆的份兒。
今日更是上元燈節,街上行人攘攘,樓內更是高朋滿座。許多有些身份地位的人,皆在樓中早早定了臨街的位置,只等晚些時候,各豪門巨戶遊街的彩燈從此經過。
林垣馳等人才剛走到門口。便有小二迎了出來,見了他,忙深深一禮,領著二人,也不自大門入內,反而繞到了東側,推開一處角門,一路引著二人直上四樓。
雅間裡頭,早已佈置停當,屋內地火龍燒的一室皆春,案几之上。青煙嫋然。因為是自側門直上,因此並無人知道這個雅間裡頭有誰,自然也不會有人打擾。
楠木八仙桌上,早已精精緻致的鋪陳了十七八個碟子,各色精緻的糕點、小菜、蜜餞果子琳琅滿目。一邊,擱著一壺酒,兩副碗盞。
荼蘼不覺暗暗嘆了口氣,她之所以提議來狀元樓,正是因為她早已與季竣廷、季竣灝約好在狀元樓碰面,如今看來,這面是碰不上了,而自己也少不得要與林垣馳對坐半夜了。
除下面紗,她往後靠在椅背上,依然沒有說話的興致。事實上,自打見了那盞燈,她便愈發的不想說話了。許多年了,忽然再見到這盞燈,讓她有種恍同隔世的感覺,同時也愈發的覺得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