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下肚,季竣灝說話便也愈發乾脆:“竣灝與皇上相識至今,也已有了十年。皇上的性情、為人竣灝自認還是瞭解的。但有一事,竣灝卻實在想不明白?”
林垣馳眸光一暗:“你只管道來”
“那就是舍妹荼蘼之事”季竣灝不管不顧,直言不諱:“竣灝想不明白,皇上富有天下,而天下美女又是多如牛毛,皇上卻為何偏偏對舍妹如此執著?這般的不肯放手?”
這個問題盤繞在他心中其實已有多年。林培之鐘情荼蘼,他是早已知曉的。季氏一家避居廬山之時,林培之還曾親上廬山專為拜望,與此相反,林垣馳卻從未表現過對荼蘼的一點點在意之情。但當一家人從廬山返回京城後,林垣馳卻又忽然態度大變,平白惹來無數波瀾。
早些年,他覺得無論林培之抑或林垣馳,都足可配得荼蘼,他也實在沒有必要厚此薄彼。但這些年,荼蘼年紀愈長,婚事卻還遲遲難決,甚至因此多方遮飾身份進而有家難回,讓他如何不擔心。
林垣馳一雙黑眸愈發深黯,幽邃難明。他久久注視季竣灝,半晌方緩緩道:“竣灝,無論從前還是現在,你這直言不諱的脾氣卻總是改不了”
季竣灝萬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不覺一怔,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好在林垣馳也並沒打算要他回答:“朕雖富有天下,奈何天下卻只得一個荼蘼?”他語調雖極是平和,言辭之中卻包涵著無盡的情意。
季竣灝愕然片刻,才算找到自己的聲音:“可……荼蘼與培之相識在先”他自己其實也知這個理由太過牽強,因此說完之後,不待林垣馳說話,便又急急補充了一句:“更何況他們情意相投……”
林垣馳聽得“情意相投”四字,面色不覺一冷,言辭之中也帶了幾分森寒之氣:“相識在先?只怕未必至於情意相投……”他冷笑了一聲,意甚不屑,卻沒再繼續說下去。
季竣灝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他的自信何來。沉默了片刻,他道:“如今京中情勢不明,竣灝心中實是不明白,皇上為何非要將培之推向堰王一方?”頓了一下後,季竣灝又道:“竣灝素知皇上心存大志,更非是舍江山而取美人的帝王,是以一直對此疑惑不解”
正文 06 關卿底事
林垣馳眸光微動,沒有答話,只緩緩轉動著手上酒盅,好一會子,他才開口:“竣灝,今兒朕使明軒約你來此,其實卻與荼蘼無關。朕只問你一句,你是打算留在京城還是回去南淵島?”
季竣灝抿了下唇,沒有答話。林垣馳見他久久不語,便也明白他的意思,因點頭道:“你天性不喜拘束,南淵島確是更適合你一些你放心,朕無意勉強於你,更不會因此而怪責季家”
季竣灝一怔,不覺抬頭訝然看他,有些弄不明白林垣馳今日的來意。憑心而論,他是不想離開南淵島的,但林垣馳若當真拿季家來要挾他,他除了離開只怕也別無它法。
林垣馳看出他的迷惑,因淡淡一笑,又道:“竣灝,你可願替朕帶一句話給王叔?”
季竣灝實在無法揣摩他的心意,默然片刻,也只有點頭。
“告訴王叔,三日之內他若肯離開京城,朕願既往不咎”林垣馳徐徐說道,語氣平淡而自信。季竣灝面色微變,心中卻立時想起荼蘼來,因沒有立即回話。林垣馳顯然已看出了他的意思,稍一軒眉,他又道:“朕的這句話,你回去後,不妨先告訴荼蘼”
季竣灝深吸一口氣,他便是再糊塗,此刻也不能不明林垣馳的意思。林垣馳口中所說的“既往不咎”指的只是對林培之這段時間的行為他可以不予計較,但前提是林培之不能帶走荼蘼。
“多謝皇上,此話我必將如實轉告”季竣灝起身一揖之後,再不停留,回身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