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笑了笑,道:「小子你看看朕背後這張屏風上寫的是什麼詩,讀來給朕聽。」
韓柏雖不知他弄什麼鬼,唯有往屏風瞧去,念道:「南朝天子愛風流,盡守江山不到頭,總為戰爭收拾得,卻因歌舞破除休。堯將道德終無敵,秦把金湯可自由,試問繁華何處在,雨花菸草石城秋。」
朱元璋淡淡道:「這是唐人李山甫的《上元懷古》詩,朕特別教人寫在起居當眼處,便是以之律己,提醒自己必戒華奢,借用民力,以免萬民受苦。朕的作為,目下雖有人不同意,但證諸百世之後,當能體會朕的苦心。」
韓柏對這首詩只是一知半解,亦無心求解,更不明白朱元璋為何說起有關節儉愛民這方面的事,只好唯唯諾諾,虛應故事。
朱元璋嘆了一口氣道:「昨夜與夢瑤一席話後,朕整晚都沒有睡覺,不但想著她的話,也想到靜庵和若無兄,想得胡塗起來,真望時光能倒流,使我可以把一些往事糾正過來。」
忽地龍目寒光一閃道:「你可知朕為何會和若無兄弄到今日如此田地?」頓了頓語氣森冷低喝道:「不要像那些人般騙朕說不知道。」
韓柏心中叫苦,硬著頭皮道:「好像是皇上與鬼王在建都上有分歧之見吧!」
朱元璋點頭道:「這只是第一樁朕不聽他提議的事,豈知只此一項,竟若長堤破開了缺口,連串的爭執便由此而起。」嘴角牽出一抹苦笑道:「這也應怪朕當時迷上了鐵冠道人看風水的本領,不但選了金陵為都,還讓這空負盛名的人為我卜定地基,不顧若無兄的反對,調集了幾十萬民工,耗費了大量土石,照鐵冠的指示把燕雀湖填平,在其上建設這些宮殿樓臺,忘記了這些工程是如何勞民傷財。」
韓柏聽著這天下至尊破天荒第一次承認自己的錯誤,好感大生,暗忖難道經夢瑤昨夜「教訓」他後,這老小子竟轉起死性來嗎?
朱元璋喟言道:「當時在朕一力堅持下,特別在地基下打進了密集的木柱,牆基全部鋪上巨石,又構築了良好的下水道,以防止地基下沉,當時若無兄已指出所有這些工事最後均徒勞無功,可是朕卻一意孤行。唉──」
韓柏一呆道:「皇宮現在是否有什麼不妥呢?」
朱元璋苦笑道:「是大大的不妥,宮殿建成後,地基就開始下沉,到現在情況日趨嚴重,整個宮城前昂後窪,形勢不稱。唉!朕自見了你這小子後,看著你享盡人間艷福,愈發相信興廢有定,尤其與夢瑤一見後,更感精力非比從前,只望改組軍政後,天下會出現一段長治久安的大一統局面,那便無負靜庵之託了。」
韓柏心中感動,熱血上湧,不理這是否只是朱元璋籠絡和收買他作的虛假之言,拍胸道:「只要我韓柏有一口氣在,定會助皇上完成心願。」
朱元璋深深看了他一眼後,沉吟片晌,奇峰突出地道:「你說朕應否除掉燕王?」
韓柏一震道:「什麼?」
朱元璋雙目射出冷酷的光芒,緩緩道:「現在形勢明顯,就算我平定了藍玉和胡惟庸,燕王始終是另一個禍亂的根源,朕怎忍心看著萬民再受戰亂之苦?」
韓柏給他弄得胡塗起來,囁嚅道:「皇上不是已要小子轉告他,若他乖乖的在皇上有生之年不謀反,便不會制他的權力。」
朱元璋啞然失笑道:「爭霸天下,只有兩種人,就是成功者和失敗者,而爭霸的目標,就是要成為那唯一的勝利者,什麼手段都可以用上,最重要是那手段能否使你成功,此所謂兵不厭詐。數十年來,就是基於這信念,朕才得坐到了這位置上,明白了嗎?」
韓柏道:「皇上不是說過燕王是你不忍心對他無情的九個人之一嗎?」
朱元璋不悅道:「竟敢算起朕的帳嗎?」
韓柏愈來愈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