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是血紅的,可是血並沒有流出來,上面孔孔洞洞,那是被無數細細的針深深刺入每一塊肌膚留下的痕跡,他知道她身體的每一寸都是這樣,無數的女巫就是這樣死去。
她的後面是他的父母,親人,朋友,所有致力研究巫術的人,他如此清晰地看著他們被烈火烤焦,皮肉發出吱吱的聲音,油脂流出來,那叫聲慘絕人寰——
他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他張大嘴巴動沒有辦法呼吸,他緊緊蜷起身體,一片黑暗中,令人不安地光從牆縫中跳躍而出,他聽到近在咫尺的雜亂腳步聲,門被猛地被踹開,一群看不清面孔,但能清楚感到那瘋狂與惡意的人衝進來,他們多得馬廄里根本擠不下,他們粗暴地把他揪起來,把他和他的親人們綁到一起,點起火,他的皮肉被燒焦,然後流出那些噁心的油脂,疼痛不能容忍——
他猛地張開眼睛。
身裡出了一層冷汗,他張大嘴巴呼吸,感到心臟快要躍出身體。
姐姐沒有被抓住用刑,她是被流箭射死的,他告訴自己,被那個姐姐深愛著,卻殺了他的男人害死的……
他緊緊抓住被褥,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裡,他只覺得恐懼。噩夢纏繞著他,他蜷起身體,他只是個小小的巫師,他沒什麼力量,他只是喜歡研究一些法術,他只是不信奉上帝,不要殺死他……不要那麼殘忍的殺死他……
一聲尖叫像鋒利的刀子一樣刺破了黑暗!
艾文打了個機靈,終於從噩夢中醒了過來。這聲音聽起來不似人聲,有些像力量大得過頭的嬰兒,又有點像初生的幼獸——當然聲音同樣是大的過頭了,雖然聲音近在耳際,但艾文知道那東西離得很遠,黑暗生物遠不及人類讓他覺得恐怖,他舒緩了一下心跳,有些驚訝於巴黎的夜晚竟然會響起這樣的聲音。
可是沒幾分鐘,外面傳來輕微的敲門聲,艾文睡覺有閂門的習慣,他打量了一下夜色中華麗的帳幔和柔軟散發著薰衣草香味的絲綢被褥,這才意識到自己住在索尼艾爾家。他從床上爬起來,警惕地問,“誰?”
“是我。”外面傳來弗朗茨的聲音,“您聽到剛才那可怕的聲音了嗎?”
艾文開啟門,黑髮的貴族穿著睡衣赤著腳站在外面,他沒有拿燭臺,雖然他只有在月圓之夜才變身,可是這樣的體質也讓他擁有了更高於平常人的體力、聽力、以及視覺,可以在黑暗中自由行走。
他藍色的眼睛緊張地看著他,身體有些發抖,似乎凡是和黑暗生物扯上邊兒的事都讓他極為緊張。
艾文讓他進來,像主人一樣給他倒了杯紅酒鎮定精神,當他回過頭來時發現他已經鑽到被子裡去了。“明天肯定會成為大家的話題的,那個聲音……”他小口地啜著酒,說道,“我猜所有的人都聽到了,可是他們不敢出來看。誰都知道這年頭巴黎的夜晚很不安全,全被幽靈佔據了,這種事教會也沒有辦法,必竟死了太多的人。”
艾文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弗朗茨尷尬地笑笑,“我找不到別人談這類的話題,當然我可以和他們談,但必定得裝作一副唾棄的樣子……當然我不是說我喜歡那些,只是得時刻注意偽裝成與此無關的樣子讓人疲憊。”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只是只地獄來的狗罷了。”艾文說,把蠟燭點著。
弗朗茨長大眼睛,“地獄來的狗?”
“是啊,看守地獄門的狗,它們很少到人間來,可能是有人招喚了某一隻,只要他還處理得了就好。”
“會有可能處理不了嗎?”貴族問。大約是他身上狼人的氣息讓人放鬆警惕,巫師隨口答道,“如果法力不夠的話,和魔鬼簽約是件很危險的事。”
弗朗茨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看著他,“你知道的真不少。”
艾文窒了一下,露出無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