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公公不要跟我說,這國家真和你們大家嘴上說的一樣國富民強四海昇平。”
“戶部銀錢雖然不多,但各地凡有災害,也大都量體裁衣地撥了下去,至於隨後的動盪,十之八/九是一些刁民在趁機作亂。”馮德勝沉聲道。
邵勁聞言,認認真真地打量了馮德勝一會,在確定馮德勝是真正認為那些如烽火一樣在各地點燃的民亂是真正“刁民作祟”後,他不禁道:“先是我還說請公公先走,不過現在看來,公公還真要和我們一道了——好好看看刁民是怎麼作亂的——也免得半路被這些刁民給壞了性命,如何?”
話說到這裡,和馮德勝最開頭想與邵勁說的話可謂相去萬里,但與邵勁一席話之後,馮德勝卻有了別的計量,因此聽得邵勁這麼一說,便微微笑道:“也好,邵大人既不嫌棄我這背晦之人,我便先跟著大人走上一道!”
這一趟西北之行,對很多人來說都尤為重要,甚至直接改變了無數人乃至一個帝國未來的命運。
而就徐善然而言,她也在這一趟橫穿半個帝國的行程中看見了某些前一輩子並不瞭解得那麼深刻的東西。
她看見過山野風光,農田阡陌,在林子裡捕捉到麋鹿閃過的身影,從那些農人的手中接過了一隻腦袋上有一綽灰毛的小兔子。
她在露天過夜過,沒有太多的遮擋在周身的屏障,視線極為的開闊,草地清涼的溼意透過氈毯傳遞到面板上,夜空是十分冷靜的深色,但上面綴滿了大大小小的明星,又將這冷靜的夜色綜合得十分柔美亮麗。在這樣的天空之下,遠處的灰色的樹影也彷彿變得可愛了。
“天空像什麼?”
他們肩並肩躺在地上竊竊私語,隊伍將這中心空出來留給他們,還帶著春天料峭的風將遠處駿馬噴吐鼻息的嘶鳴送過來,又偶有一兩聲低低的交談,在這夜裡就同篝火一般暖意十足。
徐善然看著天空想了很久。
人活得越久,想象力就越貧瘠。
但這一次,她看著天空,話語就自然而然地從嘴裡說出來:
“像我小時候的一個寶石匣子。”
“那應該很漂亮?”
“嗯,”徐善然輕輕回應著,她其實有些忘記了那東西,但依稀之間還記得自己當年的心情,“很漂亮,很漂亮……我睡覺也抱著它,誰也不許碰,愛不釋手呢。”
“那它現在?”
“應該在我的妝奩裡,回頭找出來。”
“行啊,我和你一起找!”
他們說笑著,肩膀與肩膀碰在一起,頭髮和頭髮相互纏繞,不知道什麼時候,徐善然睡著了,窩進了邵勁的懷中,如是之後,就連那從夜間吹到天明的寒風也不能攪擾她安寧的夢境。
在沉睡之中,她夢見了白天的情景,車隊在林中休息,邵勁教她騎馬,她用手撫摸著那匹棗紅色的小母馬,剛剛兩歲的孩子有著長長的眼睫與柔軟的鬢毛,在她伸手的時候,它會溫馴地垂下腦袋任她親近。接著邵勁就將她扶起來,讓她坐在馬上,他則在地上牽著馬,帶她走在宛如鏡面的湖邊。
花與水的味道叫人沉溺。
一覺天明。
但明天並不總是美好的。
隨著車隊的前行,在距離京師越來越遙遠,乾旱越來越厲害的地方,他們漸漸看到了荒廢的無人的村落,這些村落裡,田地乾枯,房屋坍塌,連路邊的樹木都灰白了大半枝幹,幾隻全身漆黑的鳥掛在樹梢上,用銳利而冰冷的目光打量著遠處行來的隊伍,又在隊伍將將靠近樹木時“呱”地一聲振翅離開。
他們並沒有在這滿目悽愴的地方停留。
但越走到後邊,除了那些靠近城池的村落還有些人煙之外,其餘的十戶裡頭不存四五戶,整個村落整個村落遷徙的也並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