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宋柏林拍在桌上的手,邊擦桌子邊問:“師叔來是有什麼事嗎?”
宋柏林強忍住盪漾在心頭的怪異感,收斂脾氣道:“泰山派和龍鬚派正在前廳等候。”
“這件事交給五師叔就好。”樊霽景道。
其實吳常博早就已經去了,宋柏林只是例行彙報。不,應該說,他原本準備例行告知,但現在突然有意識地放低了自己的姿態。
“還有關於前掌門下葬的事宜。”宋柏林道,“聽說掌門準備把他安葬在九華山腳?”
樊霽景頷首道:“師父武功蓋世,在江湖上聲名赫赫,乃是九華派的榮耀。將他安葬在九華山山腳,一來可以護我九華,二來也可受來往路人景仰,實在兩全其美。”
宋柏林皺眉道:“但山下風水……”
“風水之說純屬無稽之談,想必師父在天有靈,也不會在意的。”樊霽景道。
宋柏林道:“話雖如此,但山下人來人往,諸多不便……”
“師叔。”樊霽景再次打斷他的話。
宋柏林收口,眼睛直盯盯地看著他。
樊霽景嘴角慢慢往上揚,一字一頓道:“我已經決定了。”
宋柏林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頭到尾都低估了一個人,而低估這個人的後果全是難以想象的嚴重!他胸口的冰渣子上湧到臉孔,眸光驟然冰冷,“你變了。”
“師叔多心了。”樊霽景臉上沒有半分驚慌之情。
宋柏林腦海裡閃過一個荒唐的想法。
還記得吳常博當時和他討論殺步樓廉的兇手時,曾經說過,“或許兇手就是希望我們將這水越攪越渾,因為攪渾的水才好摸魚,漁翁才能得利。”
他的回答是:“哼。只怕沒有那麼容易。既然他要渾水摸魚,我偏偏要找個岸上的人來得利。”
他以為樊霽景是岸上的,但很可能從來都沒有岸。所有的人都在水池子裡。
樊霽景只是池子裡藏得最深的一個。
樊霽景輕喚道:“師叔?”
宋柏林冷不丁地問道:“步樓廉是你殺的。”其實,他並沒有任何證據,只是隨意詐對方一詐,讓自己多多少少從他臉上看出點端倪,諸如出現驚慌、驚愕、驚奇,以便判斷他在這件事情中究竟扮演著一個怎麼樣的角色。
但至少要有表情。
樊霽景沒有。
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人死不能復生,師叔莫要太過傷心。”
宋柏林道:“不錯,他已經死無對證,你又當上了掌門,的確可以肆無忌憚了。”他此刻的腦海,無數念頭翻騰。如果樊霽景真的是殺步樓廉的兇手,那麼他的武功絕對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至少自己單打獨鬥絕非他的對手,甚至可能連逃都逃不掉。而對方既然連授業恩師都忍心下手,那麼自己這個授業恩師的師弟自然更不在話下。
樊霽景似乎看透了他的戒備,忽然道:“我父母是我師父殺的。”
宋柏林思緒中斷,呆呆地看著他。
樊霽景道:“我親眼所見。”如果不是扁峰在暗中點了他的穴道,那麼恐怕那時候躺在血泊中的不是一雙,而是一家三口。
宋柏林須臾才道:“你為何不說?”
“我說了,你會主持公道嗎?”樊霽景看著他,眼中帶著一絲譏嘲。
宋柏林嘴唇一抖,說不出話來。
樊霽景道:“這從來都是弱肉強食的江湖。在九華派,誰是步樓廉的對手?誰又敢做步樓廉的對手?”連一樣親眼看見的扁峰都不敢,更何況宋柏林?
“你的武功已經勝過了步樓廉。”宋柏林說這句話不無試探之意。
樊霽景沒有否認。
經過兩次試探,宋柏林基本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