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進入湖北境內,拳民攻打靳崗教堂而滯留在靳崗教堂的洋人被圍困其中的訊息已經不脛而走,迅速傳到了漢口,法國領事館立刻請求湖廣總督設法為他們解圍,把他們營救出來。聽到這個訊息,蓋爾不禁手舞足蹈,毫不掩飾地慶幸自己聽從了神父的忠告。抵達漢口的英國租界,蓋爾稍作停留就取道長江,去上海的英國領事館會見董事長沃克爾,羅西尼神父和其他人則留在了揚子街的一座公館裡。
離開雍陽前,羅西尼神父對房東朱洛甫說,他能否去而復回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福記公司一定會去而復回,因為鑽機留下的鑽孔就是福記公司將在雍陽建造一座城市的座標。那時,朱洛甫根本就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一句故作鎮靜卻不著邊際的話脫口而出,立刻叫他啼笑皆非。
“假如光往地上鑽窟窿打眼兒就能鑽出城市來,雍陽的城市一定比你們洋人的毛髮還要稠密,稠密得連肉皮兒都看不見。”
羅西尼神父和福記公司勘探人員匆匆離開雍陽的身影,起初並沒有引起人們的大驚小怪。除了訊息靈通的鄉紳,誰也不清楚他們突然離去的原因。來來往往的煤商是人們平時惟一賴以瞭解外部世界的一個視窗,透過他們,人們總能不失時機地瞭解到許許多多發生在雍陽以外的事情。可是現在,那些滿載著煤炭匆匆而去的煤商居然一去不復返,雍陽又成了世外桃源。直到西雍陽村的範嘉言突然從外面回到村子裡,人們才知道了洋人離開雍陽的原因,並因此慶幸起來:偏僻的雍陽雖然使人孤陋寡聞,但卻不失為躲避兵災人禍的福地。因為他們從範嘉言的遭遇中獲知,沿著黃河蔓延過來的拳民甚至還沒進入寧城縣境,就折向北方匯入直隸,去那裡設壇祭神,施展神術了。
範嘉言是個行商,經常在北京、天津、上海和漢口之間奔波,見什麼東西有利可圖就在這些城市之間販運什麼東西,幾乎馬不停蹄,往往只在逢年過節時才會返回雍陽。半個月前,繼在天津倉儲了一批懷藥,他把自己親自押運到京城的另一批懷藥一古腦賣給了一家中藥鋪。這是他第一次做懷藥生意,最初的打算只是在京畿地區為覃懷古地的這一特產試一試銷路。這一時期,懷藥商人幾乎都集中到了漢口的藥幫巷,他還沒有發現懷藥商人涉足京畿地區的先例。發現懷藥在京畿地區的名氣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稍加盤算便生出勃勃雄心,打算坐地為賈,專門經營懷藥。他好不容易才在大柵欄找到了一處閒置的鋪面房,而且出了高額的定錢才把鋪面房的租約拿到手裡。他準備去漢口把自己寄存在一個同窗好友那裡的又一批懷藥運到京城時,湧入京城的第一批拳民正在焚燒著順治門內的教堂、醫院及其附近住著教民的房屋,許多教民葬身火海,倖免於難的教民在外國神父的指引下紛紛逃向東交民巷。
拳民所縱之火,只誅教堂教民,卻絕對不會殃及良民,這時正被京城驚為神術。可是,當一批批拳民紛至沓來,把偌大的京城也變成一個神壇時,面對大柵欄的老德記西藥房,一隊拳民卻縱火有術,止火無靈,始於老德記西藥房的大火很快便殃及到了整個大柵欄。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四千多家商鋪毀於一旦,繁華似錦的大柵欄不復存在,變成了一片到處都冒著黑煙的廢墟。帶著賬簿逃出火海的商人如喪考妣,站立在熱浪灼人的廢墟前捶胸頓足,痛不欲生。他那時剛剛離開京城,大柵欄被拳民付之一炬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