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跪地叩首,宣姜只覺人生的痛苦和絕望莫過於此。
“急子拜見母夫人。”
母夫人……這個稱呼從他嘴裡吐出,如利箭穿越了她的胸腑。宣姜的纖纖玉指在廣袖的翟紋錦緣下不停顫抖著,長長睫毛在燈燭耀出的珠光寶氣裡閃爍著悽迷的光影,為了忍住淚水,她只覺渾身的骨頭都要迸裂。
急子……她微微抬起眼睫,看見他悲涼如水的清秀容顏,喪母的悲痛讓這個溫雅的男子變得頹靡了,澄澈的眼眸也有些黯淡。宣姜的心裡非常凌亂而迷惑,她知道急子自己承認說過那些話,他那麼在乎聲譽的一個人,他當著她的面那樣冷若冰霜,可是為什麼,他竟願擔下罪名!
難道……他心底深處,還是有她的?
她忽然覺得自己可笑可悲,自己已經不止一次對急子抱有幻想,然而每次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用冰水澆滅。
不,不要再深墮於對他的迷戀中了!現在她已經是正宮夫人,她的兒子就是嫡子,她答應過心愛的朔兒,要助他成為太子。就讓她從此對急子死心吧,從此她將為自己的兒子而除掉他!
雖然下了這樣的決心,但是冊立夫人的大典結束後,當衛宣公讓她自己回新臺,他今夜要在宮中的一位新寵那裡留宿,她忽然就著了魔似的,上車後讓車伕在宮裡繞了一圈,向東宮馳去。明知這一去或許又是一次冷遇,明知她的痴纏可能換來的只是他的厭惡,可是她還是被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牽引而去。
好吧,就算我賤吧,我本來就夠賤的,委身於那老畜生這麼多年,卻沒有勇氣以死全節,我在急子心裡已經是很卑下骯髒了,我不在乎了,讓我再賤這一次吧。 。 想看書來
第一節 迷情
秋陽豔豔,東宮後苑的碧池旁種著幾株木芙蓉,午後明亮的陽光透過薄薄的花瓣,彷彿一層朦朧的粉紫色煙霧。蒼涼悠遠的壎聲裹在花霧裡,幽幽地飄散。
宣姜踏入後苑時看見了他的背影。一襲白袍勝雪,未曾束髮,一頭黑髮垂落在秋風裡,執壎的手臂展開,廣袖裡灌滿了風,舞蕩翻飛,彷彿白雲舒捲。
宣姜輕移蓮步,緩緩靠近玉樹臨風的男子。
急子聽得身後環佩琳琅,不知為何,從這叮咚悅耳的佩玉聲中,感覺到女子腰肢的妖嬈細軟。他不曾回頭已猜到來者何人。
環佩聲止,靜無聲息。急子在碧水中看見了穿翟紋禮服的女子,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他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震了一震。
花光水影裡,壎聲淒涼入骨,像一隻冰涼蒼白的手,慢慢繞住宣姜的脖頸。
為何,為何他總能令她心裡蕩滿柔情。只要他清俊的臉一映入眼簾,她的心就變得那樣柔軟,甚至整個身體都酥軟了。要她恨他,與他為敵,多麼難做到啊。
她就這樣跪了下來,深青色的曳地長袍開啟,鋪展於地,那些飛翔盤旋的朱黃色翟紋幻麗漫卷,彷彿要騰空而起,急子慌忙俯身扶她:“母夫人……”
她抬起頭,咫尺間與他凝眸相望。
他被她上了大妝的美豔臉龐耀了眼目,眩然無語。
還是這樣美,這樣光彩奪目。她今年也有三十二了吧,十七年前,他穿了新郎服,興沖沖從東宮乘車前去迎娶她。半路君命下達,齊女國君自取,將為太子另擇佳人。
一夕錯過,終生無緣。
定了定神,急子用力將她往上拉:“母夫人,你這是為何?豈不要折殺兒臣……”
她卻落力往下墜著,潸然泣道:“急子……不要恨我……我不是蓄意要害死你娘……只是想逼你相就……只是太想……”
急子悲愴地搖著頭:“不怪你,娘……其實是我害死的……”
“急子,你為什麼甘願蒙冤……難道你真的那樣說過?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