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子文與段長涯已經扶了柳並舟回來,這個自入神都之後,一直以來都神彩奕奕的老人,此時臉色灰敗,似是消耗極大的樣子。
姚守寧的目光落到了他頭上,見他鬚髮皆白,頭頂髮髻處那一支原本生機盎然的木枝此時都失去了活力,那翠綠的葉子微卷,往頭頂耷拉下去。
“外祖父——”
她含淚上前,想去扶柳並舟的手臂。
柳並舟搖了搖頭,笑著喘了一聲:
“傻孩子。”他中氣有些不足,但笑容溫和:
“有什麼好哭的?今日沒出大事,你爹有驚無險歸來,你外祖父也不會死在這裡,是好事。”
說話的時候,一股血液從他鼻孔之中流出,隨即被他臉上的水漬暈散開來,滲入他的嘴裡。
他意識到這一點,鎮定自若的伸手抹去。
“您——”
姚守寧想到先前的那一幕,正欲說話,柳並舟看向她,她透過柳並舟的眼睛,似是看到了他的內心——愧疚夾雜著忐忑,還有若隱似無的哀求,似是並不希望她將在‘幻境’之中看到的一幕說出口。
少女咬住嘴唇,低下了頭。
“您沒事吧?”
陸執也跟著上前攙扶住柳並舟,小聲的問了一句。
“沒事,沒事。”柳並舟笑了一聲,略有些吃力的搖了搖頭。
“勞煩世子先將我送入屋中。”
他嘴裡說著‘沒事’,但此時似是行走都有些吃力。
陸執心生疑惑。
大儒的力量非同一般,先前柳並舟施展手段驅蚊,照理來說對他不應該有如此影響才對,怎麼柳並舟卻像是消耗極大,彷彿施展了很大的術法?
但他看得出來有些話柳並舟並不想說,因此並沒有出口多問,而是道:
“您先等我一會。”
柳並舟點了點頭。
陸執踩入水中,將先前削掉了馮振帽發的長劍從牆磚之中撥出。
碎裂的磚石‘撲通’落入水裡,引發的動盪使得水裡那些失去了翅膀的蚊蟲瘋狂游來,卻在靠近世子的剎那,似是感應到他身上的‘妖蠱’之氣,而並沒有攻擊他。
他一手握住劍柄,將劍身攤在掌中。
這支長劍是他失了本來的黑色佩劍後,重新準備的一件武器。
但此時這劍身之上布裂了裂痕與缺口,他搖了搖頭:
“這劍與我先前的劍果然是無法相比的,我得找陳太微賠我。”
他話音一落,便以右手一點劍身,那劍發出輕吟,竟騰空而起,飛在陸執面前。
“去,殺了馮振!”
他話音一落,施展秘術,力量貫入劍身,長劍化為一道流光,飛入半空,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世子做完這一切,重新回到柳並舟身邊,還未說話,就聽姚家屋內傳來雜冗的腳步聲,接著門後‘乒乓’聲響起,很快門拴被人開啟,柳氏等人倉皇不安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守寧——守寧——”
姚若筠抱扶著柳氏,正好看到站在門口處的柳並舟等人。
柳氏倉皇不安的視線落到了女兒身上,先是大大的鬆了口氣,接著露出愧疚不安之色。
先前危難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先拉住了大女兒,等到意識到小女兒不在身邊時,兩人已經相隔了一段距離。
直到這時,柳氏才終於察覺到了自己對小女兒的忽視。
她以往總覺得大兒子科考在即,事關前程,自該重視;
長女身體孱弱,需要她時刻注意。
相較之下,小女兒生性活潑,又身體健康,是三個子女中最小的一個孩子,陪在她身邊的時間也會是最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