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一斗,令同飲各半。爵亦如之。飲訖,貯籌復探。生得王戎,酌大斗矣。一女得山濤者,索筆戲書曰:“臣山公啟事:臣以斗筲,狠竊鼎鍾。狀見王戎,梵林猺豎,風塵小物,臣不敢濫爵,願薦戎自代。”舉爵向生,生無詞以報,遂並飲之。
最後生復得王戎,不勝其虐,而紫釵得劉伶,生因謂之曰:“妾聞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石,五斗解酲,郎當代妾飲。”紫釵不欲忤其意,將飲之,時阿素方臥母懷見之,亟代釵答曰:“婦人之言,慎不可聽也。”眾皆失笑,紫釵遂不飲。生怒甚,瞋目叱素曰:“乳臭兒,安敢爾”而小瓊得阮籍,白眼而起,揶揄曰:“君等視浚衝,雙目真閃閃如巖電矣。”眾復大噱。
生是日雖置身羅綺間,而為眾所播弄,神氣沮喪,賴紫釵常袒護之。然終覺口眾我寡,遂力求罷席。魏姑曰:“新人慾入溫柔鄉,吾輩糾纏何為者”諸女皆起別,各向四壁中而去。生時已被西,不暇誰何。黼帳錦衾,爛設東閣,遂與紫釵繾綣焉。次日晨起,諸女以酒餚來會。復縱飲至暮而散。
生既住半載,亦能行壁中無礙,因過從諸女家。皆華屋幽閨,更無雜客,乃次第與諸女通焉。覺脂膚玉體,井殊凡豔,巫山洛浦不過矣,而小瓊與生情好尤篤。紫釵知之,亦不問也。
如是數年,鍵戶而居,足不履閾。一日忽思歸,言於紫釵。
紫釵黯然不言,而愁怨之容可掬。生慰之曰:“歸即來耳,何不釋乃爾”紫釵強頷之,淚珠熒熒然落襟袖矣。將行之夕,諸女畢至,慘怛惆悵,無復歡容。時阿素稍長,鴉頭綠衣,隨母而至,亦牽衣喃喃敘別也。而紫釵及小瓊,執手嗚咽,斷腸哀怨之語,至不可聞。生雖不勝其悲,而私怪兒女之情過於牽戀,謂數日便當重會,何至如木落水流相訣也遂別而行。
至家,妻見之若不相識,但言此婦何來。生大駭,急言“吾乃馮某也”。妻亦駭曰:“吾夫久出無蹤,而此婦假其名,得毋妖乎”將欲走避。生猛然追憶,恍惚如夢,記紫釵故戲我,曾以巾幗遺我矣。乞鏡自照,宛然好女也,亟白其故。妻不之信,生因笑謂曰:“不記雙橋釣鯉時耶”妻曰:“竿頭魚餌安在”答曰:“藏於獅山淺澤中。”蓋當年閨中隱語也。語既符,妻熟視其狀。猶可識,遂納之同寢。床第之間,固猶是藁砧風度。明日,重改衣裝,本來之面目始見。
居旬日,往訪紫釵,風景不殊,道逾猶是,而仙村人面,俱不知何處所矣。茂林叢莽之間,猿鳥悲鳴,若有彈指而泣者。生回念當時情況,雨散雲飛,欲再求阿郎呼我作新婦,了不可得,而泣別傷離之狀,耿然在心目間也。遂悼痛而歸,感疾迷離,數月而卒。
非非子曰:馮生,丈夫也,而女子婦之;紫釵,婦也,而男子郎之:以為戲耳,豈意易形哉方其為婦也,不憶其嘗為丈夫也。方其為丈夫也,不知其已為婦也。
楚材
金溪之印山有徐君開,邑諸生。與餘族祖某公,甥舅也。相距十餘裡,有村曰塘下,為兩家往來之捷徑。其西石山劈立,中隔一港,闊二丈許,最為險峻,罕有人行。
徐一日省其外舅,挾一雨蓋而行。經此地,日己瞑。逢一鬼修修而來,——狀甚醜惡,腰以下長五六尺,——徑來捉其臂。徐舉雨蓋奮擊之,鬼亦反搏。徐將不勝,大呼救人,亦無應者。忽見其亡友楚材者奔來助之,鬼乃卻,長嘯數聲,跨港而去。楚材亦倏忽不見。
徐至舅家,已三鼓矣,口噤不能言。翼日乃述之,云云。
畫師
徐氏群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