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沐浴更衣,由著槿娘仔細打扮。
出了帳門,又下起小雪來。
小七和槿娘裹得嚴嚴實實,厚厚的大氅披著,毛茸茸的兜帽也緊緊地攏著,裴孝廉在後頭撐起了油紙傘,周遭的將士們大多都被驅散了。
她與槿娘偎著往王青蓋車去,望見一卷草蓆子正往外頭拖,那亂糟糟的腦袋在營地上拖出了沙沙的響來。
小七步子一頓,在槿娘手心寫,“那,是,誰?”
槿娘道,“哦,是那個發瘋的妓子。”
她問,“她,死,了,嗎?”
槿娘點頭,“死了。”
是,看著是死了。
一張破了相的臉已然灰白,眼睛睜著,嘴巴張著未能閉合,嘴角全是白漿,能清晰看見口中已經不剩一顆牙齒。
小七又寫,“她,的,牙,呢?”
槿娘輕聲道,“瘋了,因了總咬人,一嘴的牙被一顆顆地全敲掉了。你猜怎麼了,敲掉了才發現那是一口的珍珠齒啊!尋常人哪裡用得起,被人拿出去賣了......聽說賣了個好價錢呢!”
小七心頭一跳,頭皮一麻,千般的滋味都湧上了心頭。
是啊,尋常人哪裡用得起。
軍中艱苦,鑲得起珍珠牙的,也只有一人而已啊。
槿娘還道,“聽說撓人,用起來不得勁......因此四肢的筋也都被挑斷了......只因席子卷著,瞧不見罷了。”
小七約莫知道了這妓子是誰。
是沈家的千金,是魏國的公主,是蘭臺的夫人,是她的表姐。
她從莊王十六年九月嫁到蘭臺,不過一年半的工夫,到最後竟是這般下場。
因而岌岌問道,“她,到,底,是,什,麼,人?”
槿娘低聲,“是個細作。”
哦,是個細作。
想起從前的一句話來,“無非是先奸後殺,若是運氣好的,便毒啞挑筋扔去慰軍,何時死了何時算完。”
她問,“你,聽,過,魏,夫,人,的,消,息,嗎?”
槿娘回道,“哪裡還有什麼魏夫人,聽說早在去歲小年譁變的時候,就死在戰亂中了,連屍首都沒有找到,已向魏宮報過喪了。”
是了,是了,死在戰亂中,保住了蘭臺的體面,也給足了魏宮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