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很辛苦吧?
便是在夢裡,他也總是嘆出聲來。
是,母親染疾,姊妹傷娠,夫妻離心,摯友背棄。
周遭明槍暗箭,刀頭劍首。
四下皆是虎豹豺狼,爾虞我詐。
(刀頭劍首,即十分危險的境遇。出自清代錢謙益《苕上吳子德輿作丁丑紀聞詩六首蓋悲餘之逮繫而喜其獄之漸解也感而和之》之五:“刀頭劍首度冬春,欲殺何當有百身。”)
他一個人,當真辛苦。
抬手撫平了他蹙緊的眉心,小七想,她得守著公子吶。
守著他,陪著他,箭在弦上的時候,提醒他躲至一旁。兵已在頸的時候,亦能一把將他推開。
不去苦想前因,也不計較將來,一心只知道公子待她好,她便不能負公子。
恍恍然就在榻旁坐著,也不知坐了有多久了。
手臂好似不再是自己的,僵僵的,沉沉的。一雙腿痠了又麻,麻了又酸,也不知有多少個回合。
那人漸漸地睡沉了,握住她的那隻手才緩緩地鬆開。小七抽回手來,靠在榻旁亦要小憩,卻見啞婆子撥開竹簾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比比劃劃地告訴她門外有人要相見。
她輕手輕腳地隨啞婆子出門,見章德公主身邊的侍婢金繡正一臉焦色地躬立一旁,見她出來,忙上前小聲道,“姑娘可千萬疼疼公主,公主醒了,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一個人躺著發怔,奴見了又急又擔心,真怕公主想不開,再有個好歹。姑娘從前與公主要好,姑娘去陪公主說說話,好好勸勸她吧。”
小七透過竹簾,朝榻上的人望了一眼,那人累壞了,依舊在酣睡。
小七想,蘭臺就是公子的地盤,大約不會有什麼事的。
叮囑了啞婆子在門外守好公子,行至樓外時,又交代了廊下逗貓的裴孝廉去公子臥房外守著,見裴孝廉放下狸奴往樓上去了,小七這才放心地跟著金繡走了。
章德公主確如金繡所說,一張臉白得駭人,一雙眸子睜著,恍恍惚惚的,看起來並不怎麼好。
金繡小聲道,“公主是喜歡那個孩子的,那是公主的盼頭,可惜竟沒有了。”
還說,“大公子雖應了魏公子來,但大半日過去了,也不見魏公子。若是今夜也依舊不來,只怕公主......”
金繡說著話,掩面低低泣了起來,“醫官說,公主勞神傷身,實在是不大好,奴心裡害怕,不知道公主能不能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