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生來便如此強硬,那他這二十一年又經歷過什麼,叫他生出了這一身不撓的傲骨,小七不敢想。
酉時陸九卿又來,就在門外躬身稟著,“王叔進了宮便哭,說自己若有殺心,萬不會在扶風動手,何況自己並無殺心,說到底是親叔侄,怎會起殺心,太后娘娘便發了話。”
隔著木紗門,那人問,“什麼話。”
“太后說,良原君生性仁厚,怎會在滿月宴上生事,必是有人蓄意陷害。”陸九卿一頓,“太后要保王叔。”
好一會兒不曾聽見那人說話,不知他在想什麼。
陸九卿又道,“還有阿婭郡主。”
“說。”
“平陽公主不肯放人。”陸九卿稍頓片刻,見內裡的人沒有說話,又繼續回道,“阿婭郡主已經失身了。”
那人聲音陡然凌厲起來,“誰幹的!”
門外的人低聲,“是王叔。”
有什麼東西稀里嘩啦地響了起來,好似是醫箱裡的刀針落了地,“她好好地去看許嘉,怎麼就折在了扶風!”
門外的人益發小心敬慎,“是被人點了迷香。”
小七心裡咯噔一聲,她方才被許瞻奪走的香囊裡仍有迷香,那是她用來防身的香囊,她留著有用,因而並未處理。
那人靜默良久,突然低笑一聲。
小七膽喪魂驚,許瞻定然是想到了。
果然那人問道,“看看這是什麼?”
小七悄然抬頭往裡看去,木紗門裡的人抬手丟給醫官一樣東西,她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裡。
那是她的香囊。
果不其然,醫官誠惶誠恐說道,“公子,這是催情迷香。”
小七冷汗淋漓。
那人瞭然輕笑。
這時候又有寺人來稟,說是王后娘娘身邊的郭內侍來了。
那郭內侍恭謹稟道,“公子,娘娘的意思,萬不能要北羌的鐵騎落入良原君手裡。”
那便是要阿婭死了。
再疼愛的外甥女,不也照舊得死。
“那便聽母親的。”
那人平靜說話,疏離涼薄。
聽周王后的,便是不留了。
郭內侍躬身應是,又問,“公子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那人只是道,“去罷。”
沒什麼可交代的,他甚至連問一問阿婭的死法都沒有。
寺人很快走了,腳步聲在木樓梯上踩出細碎輕微的聲響。
隔著木紗門,那人又命,“蘭臺必有扶風的內應,再查。”
陸九卿應了,亦亟亟往樓下走去。
那亟亟的腳步聲聲踏在小七的心口,她一頭的冷汗,心亂如麻。
蘭臺的內應不是別人,是她。
下藥的人是她,見良原君的人也是她,蘭臺有扶風的內應,難道扶風就沒有蘭臺的線人嗎。
要查,自然能查個清清楚楚。
但若陸九卿再來,必是要蓋棺定論了。
再過不久,醫官也已拜別許瞻垂頭走了。
木紗門推開,那人披著一件玄青的袍子出來,連玉帶都不曾系,就堪堪地敞著懷。
他是八尺餘高的身量,此時居高臨下地立著,那赫赫威儀壓得她不敢抬頭。
她不敢抬頭,也就不知他此刻的神情。
但粗粗一想便知,他此時必如十殿閻君,要命的羅剎。
其人並未說話,卻抬手拽住了她的胳臂,她還沒有站起來,便被拖進了室內。
脊背的傷口大約是被拉得大開,她低呼一聲,疼出一身薄汗來。
忙閉緊了嘴巴不敢吭聲,由他拉著不敢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