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莽夫身形高大魁梧,力道極大,羌夫人在他手中好比一隻待宰的羔羊,任由她掙扎撲騰,都撲騰不出莽夫的手心。
那老婦人上前數步,將絲絹交給了廊下的人,“這絲帛是你的好夫人暗中調兵,密令羌人冒充虎賁軍圍殺你們父子的鐵證。”
阿拉珠臉色慘白,失聲叫道,“表哥!是偽造!是這奸婆子偽造了珠珠的筆跡!這奸婆子用偽造的密令脅迫珠珠出兵!表哥是珠珠的夫君,是珠珠的天!珠珠怎會有圍殺夫君的心思!珠珠冤枉!珠珠冤枉!”
她說著說著便口不擇言起來,衛太后哂笑一聲,不由地反唇相譏,“用到吾的時候,低聲下氣地叫吾一聲‘太后娘娘’,如今要自保,吾反倒成‘奸婆子’!這就是羌人,永遠不會與燕人一條心。”
小七怔然,若果真如衛太后所說,便可知古人的話沒有錯。
以權利合者,權利盡而交疏。(出自《史記·鄭世家》)
阿拉珠臉紅筋暴,不知是因氣惱生紅,還是被那莽夫勒得喘不過氣,整個人似一頭被激怒的孟極,險些要炸起毛髮起顛來,咬牙切齒瞠目叱道,“奸婆子!你與良原君一樣,好一招顛倒黑白的把戲!見北羌大勢已去,便過來反咬一口!你想倒打一耙,大公子豈會信你?豈會信你一個叛國佞臣的母親!”
(一九九一年,中國人民大學的周士琦根據《山海經》中孟極的形狀、毛色、棲息地環境、習性和產地等描述與如今的雪豹進行對比,考證孟極應該就是雪豹。《山海經》中對“孟極”描述為,“石者之山,其上無草木,多瑤碧。泚水與焉,而西流注於河。有獸焉,其狀如豹,而文題白身,名曰孟極,是善伏,其鳴自呼”。)
衛太后竟不理會那怒極的羌夫人,只是朝著廊下的人嘆道,“遠矚,祖母如今不過是個孤寡老人了,還有什麼可圖的?但願真相大白,為你做點兒什麼,也不枉你喊吾多年的‘祖母’。”
當真是撲朔迷離,真假難辨。
一人說是阿拉珠密令羌人假冒虎賁軍圍殺蘭臺,一人說是先有了假密令,才被衛太后脅迫羌人假冒虎賁軍圍殺蘭臺。
但不論怎樣,沒有阿拉珠的密令,羌人便不會潛進王宮密道。
因而羌人圍殺蘭臺是真,阿拉珠的密令也是真。
鑿鑿有據,鐵案如山。
這庭中二人,到底沒有誰是乾淨的。
蘭臺的主人面色陰沉,眼眸冷肅,絲絹捏在手中,手背青青的紋路清晰可見。
衛太后洶洶迫人,那桂宮太后的氣勢忽而乍現,轉過身去衝著那面色紅白交替的羌夫人咄咄逼問道,“羌人早有換國大計,你要為親姊阿婭報仇,又在小年宮宴生恨,因而你殺心驟起!阿拉珠!是與不是!”
但見阿拉珠極力推開了裴孝廉,蹣跚撲倒在廊外匍匐了下去,“是奸婆子發瘋攀咬!珠珠愛慕表哥已久,恨不得傾我所有,只為表哥而活!表哥怎能信這樣的鬼話!表哥.....”
衛太后冷笑不已,“不管誰入主王宮,你都要引北羌兵取而代之!你一個外族,竟妄圖燕國的社稷!事到如今,還不肯招認!”
是了,何其險惡的心思,何其歹毒的陰謀。
若不是先一步調來了衛戍部隊,公子許瞻活不出正旦的九重臺。
那老婦人長長一嘆,“遠矚,祖母早就告訴你了。九重臺前的,不止祖母和王叔啊!”
是了,是了,那夜在桂宮,衛太后已說過這樣的話。
那時的衛太后沒有當場揭露,也許是還惦記著羌人果真能成什麼事,還能撈她一把,把她從那又苦又冷又困厄的北苑撈出來。即便不能繼續做她的太后,也能因了從前的合謀頤養天年。
而如今北羌大勢已去,再無回天之力,自然再不必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