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規規矩矩地坐著,那人也並不再說話。
王青蓋車的鮫紗帷幔輕輕拂在臉上,她微微別過臉,闔上眸子感受著宮牆內的風,也沐在四月末溫和的日光裡。
馬蹄在青石板路上踩出參差不齊的音律,車身四角的赤金鈴鐺叮咚作響。
她暫得自由,未受責罰,又即將見到魏人,就要聽見魏音。
自魏昭平三年冬以來,實在沒有比這更令人歡喜的事了。
她的眉梢眼角全都漾起笑意。
“在想什麼?”
那人溫聲問道。
小七睜開眸子,見許瞻正舒眉軟眼地瞧她,她有心哄著他,便道,“奴在想公子。”
那人饒有興味,“嗯?”
小七垂眉,細語道,“奴在想,公子很好。”
那人笑了一聲,“是麼?”
小七昧著良心點頭,“是。”
他自顧自斟了一盞茶飲了,片刻又用那牛角杯挑起了她的下巴,垂眸審視著她的眼睛,似笑非笑,“比你大表哥還好麼?”
你瞧,他又提起了大表哥來。
小七道,“那是不一樣的好。”
眼見著便到了長樂宮,那人倒也不再細問下去。
待下了馬車,便見魏國的車駕正停在大道一旁。
小七的心跳地又急又快,她已有五月餘不曾見過魏人了。
跟著許瞻登上九丈高階,旦見那大殿之內金碧輝煌,一條繡著谷紋的紅毯直達主座,主座一張長案,案後是一塊高大的紫檀龍紋曲屏風,座上的老者便是燕莊王了。
長毯左右兩側分別是一列單人曲足食案,席間坐滿了人。
案後是兩列高高的青銅連枝燭臺,便是白日,其上依舊蠟炬輕曳,將偌大個正殿映得光華奪目。
初時小七垂頭不敢亂看,只是跟在許瞻身後向燕莊王施禮跪拜,繼而又跟著許瞻落了座。
才想抬起頭來好好看一看魏使,許瞻卻扣住了她的後頸,附耳命道,“低著頭,不許抬起。”
他能帶她進殿,許她旁聽軍國要事,已是他格外開恩,小七心裡感念,自然只有順從的份。
她依言垂下頭去,那人溫熱的喘息竟還留在耳畔,激得她耳垂一陣酥癢,在外人看來倒格外親暱。
小七微微向一旁別開臉,輕聲提醒他,“公子。”
那人低笑一聲,便與魏使飲酒交談起來。
他們在議的無非是兩國休戰與結親的事,她的身份十分特殊,許瞻竟絲毫也不避。
想來是因他自命甚高,認定能將她牢牢掌控在手心,因而根本不把她當回事罷了。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心思全都在對面的魏使身上。
真想抬頭看一眼魏人的面孔。
乍然被一聲十分熟悉的魏音擊中了心口。
那聲音溫潤如玉。
在這世間獨一無二。
即便是征戰沙場的右將軍,他也依然有那樣溫潤特別的聲音。
小七驀地抬眸望去,竟見對面坐著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她的大表哥。
原來魏使竟是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