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我聽蕭師兄說姑娘砍斷了那歹人的胳膊,姑娘真是好身手。你要是千機門的人,那就好了,我們能一起做伴兒。”
小七隻是抱著金錯刀,微笑著看她。
和這樣明媚的姑娘一起作伴,仗劍天涯,那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見她並不說話,謝歸便笑,“我是門主的人,姑娘不必戒備。”
小七不是戒備,她只是不能說話,因而拉過謝歸的手,在她手心上寫,“叫,我,小,七。”
謝歸歡喜應了,她還說,“我知道你和門主的事,原先不知你是怎樣的人,只覺得門主是瘋魔了。如今見了,便什麼都明白了。小七,你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小七不知自己是不是不可多得,但想起公子曾稱讚她冰肌雪骨,亦有冰魂雪魄。就連萬福宮娘娘也曾贊她風骨料峭,贊她有幾分膽色,亦有十分風骨。
她也不知如今的小七還算不算有膽色和風骨,心中悵悵,不知,不知,不知啊。
過了漢水,她曾回頭遙望楚地,不免想起裴孝廉的話來,“你看見了嗎?楚國春色好,卻也是個蠻煙瘴雨的地方,沒什麼稀罕的。”
她想,父親啊,你生活過的地方,小七已來過了一遭。
大約也明白了當年父親為何要背井離鄉,在魏國桃林過著隱姓埋名的日子。
她大約明白了。
謝歸笑道,“戰事一起,這世間便再沒有淨土了。”
是,再也沒有了。
謝歸待她好,一路上無微不至地照料。
一碗一碗地給她煎藥,她說,“男人是靠不住的,女子啊,在這世道就得有個好身子,有身好武藝,不管到哪兒才不會吃虧。”
趕車的蕭商聽了不服,隔著車門辯白,“歸師妹,這兒還有個活人呢。”
謝歸笑,“蕭師兄,趕你的車去。”
聽見趕車的人開懷笑了一聲,哼著歌謠打馬繼續往前馳去。
謝歸還給她一罐秘藥,她說,“千機門的秘藥,你只管狠狠往臉上抹,不出半月就能消了疤,旁人我可不給。”
江湖上有的是好東西,似這樣的秘藥,抹起來涼意森森,大約是不比月氏人的膏藥差的。
謝歸讓她狠狠地抹,她便狠狠地抹。
她想,她要做個鮮眉亮眼的人,做個乾淨無暇的人,好叫那魏夫人看看,她姚小七才不是醜八怪。
也好叫那公子許瞻看看,姚小七體體面面的,姚小七是個體體面面的人。
去他的!
她姚小七才不做什麼營妓!
她要好好地過,她要好好地活。
就像謝歸說的,“高興點兒,春天就要來了。”
是了,過了小年,很快就到除夕。
諸事不宜的莊王十七年終將過去,明年,明年必定是全新的一年。
全新的一年,就有全新的希望。
雖不能朋酒斯饗,曰殺羔羊,亦要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出自《詩經·豳風·七月》,意為登上高高的公堂,舉起精美的酒杯,互相祝賀,高喊“萬壽無疆”。此處的“萬壽無疆”意為祝願美好的生活長久無期)
人不能總活在過去,人活著,就要往前看吶。
她想,小七不做那籠中的鳥雀,不做那無用的花草。
小七要做,就做那野蠻生長的蓬蒿,做那堅韌如絲的蒲葦,做那浸了水就能活過來的松果。
心裡有了這股韌勁,就打不垮也折不彎,就能柳暗花明,就能枯木逢春。
楚地的姑娘和那趕車的劍客哼唱著楚地的民謠,他們輕鬆自在,引得她也安下心來。
小七心裡亮亮堂堂的,她想,正是因了那些從前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