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彷彿看見自己策馬亡命。
她該對酒當歌。
馬鞭鳴動,身旁的人還在打,阿婭哭喊的聲音亦在耳畔,“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我要告訴姨母,告訴表哥,要告訴阿翁,把你們大卸八塊,丟去草原喂狼!”
是嗎?
小七緩緩轉過頭去看阿婭,她正掄著手裡的馬鞭四下亂抽,槿娘也殺紅了眼,兩隻拳頭不要命地掄著。
槿娘奪了馬鞭,將阿婭掀翻。
阿婭氣極,又猛地將槿娘撲在身下,揮起拳頭左右開弓,聲嘶力竭叫道,“敢欺負我!敢欺負我!”
兩人徹底廝打到了一處,抓頭髮、掐嘴巴、掄拳頭,不是阿婭壓著槿娘,便是槿娘壓著阿婭。
撞倒了燭臺,撞翻了陶罐,撞碎了銅鏡。
稀里嘩啦,聽雪臺亂作了一團。
阿婭吃了虧才想起了喊人,朝著門外大叫道,“來人吶!來人!快打死這兩個賤蹄子!來人!”
小七緩緩起了身,她想,夠了。
夠了。
鬧事的,該鬧夠了。
扭打的,該打夠了。
想走的,也該走了。
一切都夠了。
她單手提起了陶罐,一步步朝兩人走去。
那陶罐中盛著的是槿娘昨日插好的木槿,隨著她的步子晃盪出清清凌凌的水聲來。
還記得昨日槿娘插花時眼笑眉舒,“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麼來的?”
小七隨口回道,“是你母親取的。”
槿娘便笑,“自然是母親取的!”
她解釋說,“我生時家門口開了一株木槿,母親說木槿這種花皮實好養,給水就能活,母親便給我取名叫‘槿娘’。”
她轉頭好奇地問,“你的名字又是怎麼來的?”
小七也笑,“我不記得,只知道父親在家裡排行屬七,他是回不了家的人,便叫我‘小七’。他說倘若這輩子再回不了家,念起我的時候,便也似回了家。”
槿娘便好奇問她,“可你父親好好的人,怎麼會回不了家呢?”
她問,可小七也不知道呀。
就連小七自己不也回不了家嗎?
她自記事起便沒有見過父親的家人,從來沒有。
後來病骨支離,金釵換酒(貧窮潦倒,落魄失意),也沒有見過。
只聽得“砰”一聲巨響。
跟著便是“譁嚓”的幾聲,小七手裡的陶罐四分五裂。
罐中的水霍地四下噴濺,木槿花就落在一旁。
聽雪臺頓時安靜下來。
這一下砸得阿婭五迷三道,她愕然失色,幽幽轉頭朝後望來,一股鮮紅的血順著她的額頭往下淌去。
話不成話,句不成句。
“你......你......你敢......敢砸我?”
小七平靜立著,就如同那日在萬福宮中阿婭問她“你要臉不要”時一般,她就那麼冷眼俯睨著阿婭。
她好似置身事外,在看一場鬧劇。
要麼回大梁,要麼幹正事。
要麼你死,要麼我活。
要打,便往死裡打。
要殺,便一刀斃命。
兩個人扭在一起打得鼻青臉腫,算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