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殺此獠”,謝玉亦要置其於死地,“用燕國百姓殺燕國的君王,叫蘭臺自顧不暇,再趁亂出城。”
階下的楚人笑著抱拳應下,轉身匆匆往外去了。
這赤光下的老宅子裡只餘下了小七和謝玉,滿城的狗此起彼伏地吠叫著,這一夜過去,薊城還不知要變成什麼模樣啊。
蘭臺好,她和謝玉便不好。
蘭臺不好,她心裡亦十分不忍。
小七扶著門樘緩緩滑了下去,跪坐在地,雙手掩面,不敢高聲痛哭。
一旁的人也跪坐下來,扶住她的雙肩,好一會兒才輕聲問她,“小七,你為誰哭啊?為公主,還是為蘭臺?”
這世間唯有謝玉懂小七。他明白她的心思,知道她不曾開口的每一刻,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此時她因了公主哭,也為了蘭臺哭。
公主為她往來奔波,如今不知去往何處。
而蘭臺的人呢,那蘭臺的人啊!
小七凝噎不能言,好一會兒才道,“謝玉,但求你......”
但求你不要殺他。
可謝玉不殺公子,公子便殺謝玉,這終究是一個死局。
他們三人都深陷這個死局之中,非死一人不能破局。
她的一顆心被撕扯過來,又被一把撕扯過去,被撕扯得五內俱崩,被撕扯得七零八碎,直到碎成了齏粉,再什麼可碎了。
她悲慟地想著,原本這幾日就該大婚了啊!
這原本大婚的日子,卻是兵戎相見,你死我活,她不知道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她哭得滿臉是淚,“謝玉,但求你不要殺他......”
謝玉捧住她的臉,長眉微微蹙著,那紅痣在這蹙起的長眉之中,好似日出青山,卻是一片抹不平化不開的濃愁,“我應了你不殺,便定然不殺,我不懼與他戰場相見。然如你所知,是蘭臺要殺我啊。”
他這個人就似松間明月,他的聲音亦如清泉石流,他的話從來不多,從來也只說最要緊的話。
哪怕他做的是殺人越貨的事,可他這樣的人,小七無法惱他怪他。
他此時說的話,小七一句也不能辯駁。
她成日看守著他,監視著他,嚇唬著他,一次次沒收了他的飛刀,威逼利誘,不許他打蘭臺的主意。
她怪不得謝玉,因謝玉原本也是個守信的人吶,他原有無數機會,卻一次也不曾動手。
小七悼心失圖,一股酸楚無助之感傳遍周身,那種突如其來的絕望卡在胸腔之間裡,喉嚨亦似堵了一團棉花,說不出來的透骨酸心。
這亦是抓心撓肺的滋味兒啊。
她撫住自己悶得喘不上氣來的胸口,在紅光中淚如珠落,“謝玉,我不想他死!”
水火不容的兩個人,就在燕國都城,就在薊城這方天地裡,彼此都用盡辦法引蛇出洞,妄圖打鳳牢龍,斬草除根。(打鳳牢龍,意為安排圈套使強有力的對手中計)
這勢不兩立的兩個人,與她皆是一重重的羈絆,任誰死了都是要了她的命啊!
你聽啊,一聲尖厲的慘叫劃破夜空,“啊!啊——”
繼而是一連串的驚呼奔逃,“天狗來了!”
“棖棖吃人了!”
“救命啊!”
“快跑啊!”
“棖棖掏心了!”
“天狗吃人了!天狗掏心了——”
“快跑啊!”
“都關門!關門!”
雞人的銅鑼梆子瘋狂地敲,摔在地上的燈籠霍地一下把草垛燒起,躥起老高的火焰來。
薊城的狗全都朝天瘋狂狺吠,薊城的夜梟也全都駭出咕咕怪叫,就在這周遭的民宅裡,可聽得見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