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曾笞責她、折辱她、囚禁她、凌虐她,她也從未想過親手去刺他、殺他、弒他、手刃了他。
她從也不曾想過。
她想過火燒青瓦樓,想過毀了自己,焚了自己,也從不曾想過要刺殺公子。
她渾身發著抖,而裴孝廉就好像腦子卡了殼,分明已跪下身來撐住了那人,口中卻始終重複一句話,“姑娘刺了公子......姑娘刺了公子......”
誠然,裴孝廉從前揹著他的公子幹了許多難以啟齒的事,但在他這樣的忠臣眼裡,刺殺公子大逆不道,是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事。
誰要行刺,誰就得死。
這是死罪。
若是旁人,他早就一刀劈了過來。
但小七行刺該不該死,他便不知道了。
因而他念唸叨叨,翻來覆去的只能說出這一句話來。
她想,小七行刺,小七也該死。
這件事甫一傳出桃林,傳出蘭臺,即刻就會有人來拿她。
即便公子不拿,也有的是人來拿她。
不勞他。
人早晚都有一死,她不怕死。
倘若不能走,那就一起死吧。
說她畏罪也好,說她負疚也好,她不願下掖庭,也絕不肯去大營,那不如就一起死。
她在腦中思量了許久,她以為已經過去了這許久,就似她以為夜裡在樹上被吊了許久一樣。
她並不清楚這“許久”到底是多久,只是因了自己的慌亂,因而覺得這“許久”已是分外的久。
那金柄匕首就在地上,她下了榻,將那匕首拾起握在了掌心。
她一心出神,一心在想自己的盤算,並無心思抬頭去看那人。
裴孝廉以為她又要持刀行兇,一手護著他的公子,一手把他的大刀橫在了身前,腰身挺直,跽坐而起,目瞪口張,提醒道,“姑娘!”
小七也無心思去嘲諷他一句,“裴孝廉,你怕什麼。”
她握住刀柄,刀尖朝向了自己,疾疾地朝自己心口扎去。
從前呀,大表哥教她怎麼殺人。
大表哥說,她身量嬌小,只能智取。
大表哥也說,兵器不在長,寸鐵就能殺人。
揕人心口,刲人喉嚨,取其要害,一招就能斃命。(揕,即刺擊;刲,即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