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沉重的喘息與隱忍不住的輕吟。
許久過去,那人起了身,他說,“沈淑人要來了。”
是了,早就傳說沈淑人要嫁進燕宮為王姬,這許久過去,也該有信兒了。
她從前替沈淑人惋惜,她還想,燕莊王年老多病,沈淑人怎會甘心呢?
“眼下正住在四方館。”
四方館是列國使臣落腳之地,如今安置在四方館,想必很快便能入宮。
她跪坐起來,靜靜地聽他說話。
她從前沒有好好聽他的話,十分懊悔,因而如今便分外珍惜。
生怕他不理會自己。
那人說,“她是你的表姐。”
小七輕聲地答,“是。”
“她待你好麼?”
沈淑人待她不好,搶她的東西,打她,辱她,欺負了她兩年。
才從匪寇手中救下沈淑人,沈淑人轉手便將她賣了。
賣給了眼前的人。
小七如實答道,“不好。”
“她要嫁進蘭臺了。”
小七心裡蕩然一空。
那鋪天蓋地的酸澀登時蔓延至五臟六腑,也延展到四肢百骸。
大表哥要娶許蘩,許瞻也要娶沈淑人了。
娶那個叫她“要飯的”,叫她這輩子都不要犯到她手裡的人。
她拼力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垂頭淺笑,“賀喜公子。”
雙喜臨門,怎能不賀?
錯了,是三喜臨門。
他不但要娶沈淑人,還要娶北羌新來的郡主。
這是魏、燕、北羌三國的大喜事。
整個北地呈掎角之勢,輔車相依,首尾相援,必將緊緊地聯合在一起。
將來攻楚,定能一擊必中。
那人說,“跟我出去罷。”
從前總想著出去,可如今他真要帶她出去了,小七心中卻生了怯。
出去。
要去哪裡?
她不敢離開。
但若離開暴室,怕連公子也不再要她了。
這裡就像她的龜殼,她躲在龜殼裡,就不怕被人丟棄。
她呢喃道,“奴想留在這裡。”
“為什麼?”
“奴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
“去青瓦樓。”
她乖順地跪著,“青瓦樓不是奴該去的地方。”
青瓦樓是他的,是蘭臺夫人才配進的地方。
她就像一頭被馴化好的小狼,柔聲細語地說,“奴就在這裡,不會離開。”
那人默了片刻,到底是應了,一個人走了。
暴室的門闔上了,依舊落了鎖。
便是這暴室的門不鎖,她也不會走出去。
小七緩緩臥了下去,怔怔地望著小窗,黑壓壓的天色沒有一顆星子,風嘯出可怖的聲音,豆大的雨砸到窗上,噼裡啪啦地作響。
眼淚緩緩地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