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兀自說道,“周延年最初也想上陣殺敵,可惜被羌人砸傷了腦袋。也好,他本就不聰明,憨啦吧唧的,上了戰場早晚得死,我替他上!我殺的人,分他一半!”
是了,記得在雪嶺驛站的時候,槿娘還嘆,“你若能回蘭臺,公子便不必兩頭奔勞,周將軍也能回去打仗了。”
是啊,人活著都有自己的奔頭。
公子許瞻要南下一統,大表哥要救亡圖存,大澤君舉傾國之力抗擊燕國,裴孝廉想要上陣殺敵,就連周延年曾經也想要回營中建功立業呢。
而謝樵不也有自己的奔頭嗎?
小七想,她該為她的朋友歡喜,也為她的朋友壯行,因而笑道,“以你的武藝,從前鋒到將軍,一定不會太久。”
裴孝廉呲著牙笑,“行軍打仗,武藝高強可不算什麼,還需熟讀兵法。你看公子打的不就是兵法嗎?我跟在公子身邊多年,卻還不曾學得公子一二的本事,這是我的短處,我得好好鑽研。”
小七笑道,“將軍一定行。”
裴孝廉肅色道,“今日就來與你告別,只是不能跟著你了,你要尤其小心魏夫人。”
小七點頭,“將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真高興。但我一窮二白,沒有什麼能給你的。”
她想起院中廊下就堆著許多青蘿蔔,趕緊道,“你等一等,我送你一樣東西。”
那北地的男子應道,“那我等著。”
她起身到了廊下,拍掉覆在蘿蔔上的一層厚厚的冰霜。
是了,就連這廊下的蘿蔔也凍上了一層冰霜。
到了案前,借了裴孝廉劈骨吃肉的匕首,切下薄薄的一層,外頭雖凍住了,內裡仍舊青翠欲滴。
她就伏在案上,伏在案上雕刻這一小塊蘿蔔,圓圓的一圈青皮裡,雕出了“平安”二字。
小七笑,“我是個窮人,但有一顆盼你好的心。但願你平平安安地,活著回來。”
她是個窮酸的人,難得她的朋友們從來也不曾嫌棄過她一絲半點兒。
她看見那北地的漢子眼裡一溼,接過平安蘿蔔小心地捧在手心,好一會兒沒能說出話來。好一會兒後取出帕子,仔仔細細地包了起來。
他也笑,他說,“這是我最寶貝的東西。”
言罷轉身就要走了,臨到了門口,忽又頓住了步子,轉過身來說道,“我想一句話來,要告訴你。”
小七也起了身,“你說。”
裴孝廉欲言又止,“我接你渡江後,公子一五一十地問了我,公子問我,你有沒有提起謝玉來。”
小七坦然望著裴孝廉,她問謝玉的事,不怕旁人知道。
裴孝廉低下聲道,“我有心護你,但你知道,裴某是不會在公子面前說一句謊話的。因而公子問我時,我不答,公子便是知道了。”
他頓了一頓,“難免要認為你等在江邊,不過是為了等大澤君的訊息。”
小七微微點頭,“將軍待我好,我知道。”
那北地的漢子衝她一笑,“你顧好自己,不早了,我這就趕緊走了。”
說完了話,便掩緊了門走了。
小七兀然坐著,也不知坐了多久,起身推門,看見公子許瞻立在正堂廊下,正朝著此處看來。
也不知立了有多久,也不知看了有多久,只知那厚厚的裘皮大氅上落滿了皚白的雪。
隔著雪幕,她避開了那人的目光,倉皇回了耳房。
就如何安置處理戰俘和百姓,軍中兩派尖銳對峙。
一派主張屠城。該派系主要代表人物為主戰的將軍,其認為大軍攻破城池,最首要的應是接管城防,穩定人心,因而不問老幼妍醜、貧富逆順,皆應誅之,略不少恕。
其理由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