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呆在那裡,她還記得有一個夢,才回薊城大營被驗身沐浴的那一晚,她夢迴桃林,聽見父親的客人說,“七公子該走了。”
那麼,父親果真是楚國七公子嗎?
那些公子王孫一個個兒金尊玉貴,生殺予奪,肆行無忌。父親若也是公子,他們又怎會過到這般地步?
父親那樣儒雅的文人,也曾捲進過兵變嗎?他去桃林是隱居避世,還是敗北逃亡?為什麼從來都不告訴她?
生生叫她寄人籬下,受盡冷眼,也生生叫她在燕國雪壓霜欺,幽囚受辱。
小七喃喃問道,“我都不知道的事,大表哥怎會知道?”
那人長嘆,“我如今什麼都知道。”
哦,是了。
一個在蘭臺都有暗樁的人,必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要查自己的姑丈難道不是十分容易的事嗎?
但她仍舊說,“空口無憑,我不信!”
她從前最信的就是大表哥,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開始最信公子了。
人心啊,當真是會變的。
不,這世上最善變的,便是人心了。
那人啞然,須臾伸手去摩挲她眉心的紅痣,那雙桃花眸子神色複雜,低低嘆著,“這便是憑證,小七,你是真真正正的楚國郡主。”
小七眸中一酸,這世間可有命途如此多舛的郡主?
她不信。
她眼底沁淚,兀自凝眉,仍舊駁他,“捕風捉影的鬼話,我不信!”
這樣的紅痣又不是獨一無二,她與父親皆有,謝玉眉心不也有嗎?
若謝玉也有,那便仍算不得憑證。
那人笑嘆一聲,“你不信我,也不信謝玉嗎?”
小七心裡一激靈,她極少在旁人口中聽到謝玉的名字,因而反問道,“謝玉?”
那人點頭,“謝玉。”
哦,謝玉。
旁人的話也許不必信,但謝玉是能信的。
如今謝玉也什麼都查出來了嗎?他找到了他的七公子,也找到了他的未婚妻了嗎?
年前聽公子說起,“探馬來報,前往魏國結盟的楚使便是一個叫謝玉的。”
那時小七還笑著駁他,“我的朋友是在江湖行走的人,只會砍柴燉雞罷了,他怎會是楚國使臣?公子不要再冤枉小七。”
如今她也要駁沈宴初,“我認得的謝玉不是楚使!”
那人眸色漆黑,“這世上只有一個謝玉。”
溫熱的血斷珠似的滴至角觴之中,很快便將酒水染紅,她腦中空空,神思恍恍,再沒有留意到指尖的疼痛了,只是噥噥問道,“謝玉是什麼人?”
一旁的人正色作答,“楚國大澤君。”
哦,謝玉是大澤君。
難怪。
難怪他總以斗笠掩面,不肯將真面目示人。
難怪他要說,“見過我的人,大多都死了。”
也難怪他要說,“我只告訴你我的名字,但不要對旁人說起。其餘你也不要再問,對你沒什麼好處。”
原來他不是尋常的劍客,他是楚國的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