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
但在許瞻面前,她連滴眼淚都不敢掉。
他會嗤笑她是個“髒東西”。
他會斥責她,“你為何總是惹事?”
他會命她住嘴,命她不許哭。
他會說,“我不會要一個禁臠的孩子。”
她與謝玉在那深山老林裡待了快十天,險些忘記自己曾是青瓦樓裡囚禁的一塊肉。
她是一塊肉,她腹中的孩子更是一塊肉。
她極力剋制著自己的顫抖,壓抑著自己將下未下的眼淚。
他疾步往前走著,在高聳雲端的雪松林裡大步往前走著。他的人與獵犬緊緊地跟著,他的大氅緊緊地裹著她。
獵犬依舊在吠叫,馬蹄聲也由遠及近地趕來。
大概接應他的人到了罷。
短暫的清明很快消逝,她闔上眸子,復又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暗黑之中。
這無涯的暗黑之中又是沒有盡頭的噩夢。
夢裡斥滿了血腥、殺戮、背叛、荒冢與白骨。
夢裡再也沒有什麼孩子了。
那溪水畔戲水的小姑娘,笑眯眯喚她母親的小姑娘,哭著喊疼的小姑娘,再也沒有了。
大夢醒來時,已在驛站之中了。
屋舍裡的爐子燒得極旺,衾被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了一顆腦袋。
身上乾乾爽爽的,看起來已經擦淨身子,也縫合了傷口。
口中是濃濃的湯藥味,那便是也已經飲過湯藥了。
袍子柔軟,也很暖和。
小七下意識地去懷裡尋那半木梳,木梳已經不在了。
她極力回想,最後一次摸到木梳是在樹洞裡,她混混沌沌地好似將木梳取了出來,取出來送給那個小姑娘。
大抵便是那時候掉進了樹洞。
想來這世上終究沒有什麼東西是屬於她的。
真真正正地什麼都沒有了。
身旁有人兀自嘆息,她轉眸去看,見公子許瞻正垂眉坐在榻旁。
那人臉色發白,雙目通紅。
他因何雙目通紅吶?
小七不知道。
因而便去反思自己。
她仔細去想,自離開蘭臺,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麼惹他氣惱憎惡的事。
有呀,怎麼沒有。
他要她回自己家去,大半月餘過去了,人卻依舊沒有出關。
他必定要嫌她拖磨。
她把他的護衛將軍搞得半死不活,刺了字,也卸了刀。
他必定要嫌她心黑、惡毒。
必要認定她是個蛇蠍。
就如當時阿婭東窗事發一般。
再細想,他總不會是因了孩子的事。
她記得自雪松裡出來時,身上都是冰涼黏膩的血,脊背上是血,裙袍上亦都是血。辨不分明到底是哪裡的血,因而他不會知道孩子的事。
因而便不會斥她不配,也不會斥她不中用。
罷了。
斥也由他,罰也由他。
她在此處,便不再是姚小七。她又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一隻待宰的羔羊。
她歉然垂著眸子,“奴起不了身,不能給公子磕頭了,公子恕罪。”
她的聲音嘶啞難聽,若不是因了嘴巴還是自己的,她險些認不出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那人聞言抬頭,眉峰緊緊鎖著,“小七.....”
他的聲音亦有些沙啞。
他那微涼的指節覆在她清瘦的臉頰上,他的神色是悽愴又複雜的,“小七,跟我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