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對他而言,能再次看見那個人,能再次和那個人單獨相處,便足以讓人放鬆——至少,不論如何,對方不至害他。
可他卻偏要往一個始終在算計他的人身邊湊。姬振羽笑了一下。有時候,世事就是如此的奇妙,奇妙讓人覺得得諷刺。這麼想著,姬振羽走到對方身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他說:
“皇兄。”
背對著姬振羽的人站起了身。他穿的是大紅色的衣服,顏色自然豔麗非常,但穿在他身上,卻讓人只覺沉穩,而不見半絲輕浮。
姬振羽不覺屏住呼吸。
背對他的人已經轉身,然而,對方說的卻是:
“八皇子。”
姬振羽的唇角有了一瞬的僵硬。
姬容卻已經有禮的請他入座,不親近卻也不冷漠。
……是了,自己的皇兄樣樣頂尖,當然也深明待客之儀了。短短几個呼吸間,姬振羽已經剋制了心頭的情緒,依言坐下。
旁邊並沒有讓侍女服侍,姬容主動抬手,為兩人各倒了一杯酒。
酒是好酒,是珍藏了五十年的葉國佳釀。
“好酒。”光嗅著酒味,姬振羽就喃喃著道,只可惜神色中並無太多喜色。而後,他舉起杯,喝乾了杯中的酒。
姬容又替對方倒了一杯酒。
姬振羽再次喝乾。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沉默之中,姬振羽只是一杯一杯的喝著,直到自己微醺,知道對方停下倒酒。
“皇兄?……”有了些微的醉意,姬振羽喃喃著。
酒壺中的酒已經喝完,姬容卻並沒有讓下人再拿酒的意思。他只是放下手上的白瓷酒壺,微微握起了手掌。
心受煎熬的,並不止姬振羽一個。
按說姬振羽背叛在先,姬容不論於公於私都不應該有所猶豫——不論對方人品行為再如何讓人不齒,總也好過一個背叛之人。
只是……
只是,姬容亦明白,若他一旦這麼做,姬振羽便也只剩一條路了。
死。
唯獨這一條。
那麼,他要親自把這個背叛自己的人送上,讓對方百般折辱之後再帶著無數罵名走向黃泉,死亦不得解脫?
他要把……把自己的弟弟,把一個曾經能用生命幫他的人……親手送上?
姬容覺得掌心有些刺痛,低頭一看,才發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太過用力,以至弄破了還沒好徹底的傷口。
姬振羽同樣看到了這一幕。放於石桌上的手緊了緊,他似想叫人,但最後,卻只忍耐著喚了一聲:
“皇兄!”
姬容沒有抬眼,注視緩緩濡溼的掌心,他只冷冷道:“八皇子自重些吧。”
心口猛的抽痛,姬振羽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皇兄手上的傷口……還是先處理下吧。”
姬容突然有了些厭倦。站起身,他並不看姬振羽,只道:“八皇子坐得也夠久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言罷,姬容就要叫人,但姬振羽卻驀的開口,短促乾澀:
“皇兄!”
動作一頓,姬容終於看向姬振羽。
“皇兄,若是、若是我……”不覺握緊拳頭,姬振羽看著姬容,喃喃著。
若是……若是我願意去,你能原諒……我麼?
姬振羽看著姬容,卻無法從對方臉上找到半點波動。
……是了,若沒有他,又怎麼會有今日的事情?說到底,亦不過是自作自受。這麼想著,姬振羽頹然一笑,不再看姬容,他低聲道:
“對不起,皇兄。”
言罷,姬振羽站起身。在這一刻,他已經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