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複姓公冶,單名一個‘乾”字。這不是乾坤之乾,而是乾杯之幹。他說是慕容公子的下屬,是赤霞莊的莊主,邀我到他莊上去大飲三日。眾位兄弟,這等人物,你們說是如何?是不是好朋友?”
吳長風大聲道:“這公冶乾是好漢子,好朋友!幫主,什麼時候你給我引見引見。”他也不想自己犯上作亂,已成階下之囚,轉眼間便要受刑處死,聽到有人說起英雄好漢,不禁便起結交之心。喬峰微微一笑,心下暗暗嘆息:“吳長風豪邁痛快,不意牽連在這場逆謀之中。”宋長老問道:“幫主,後來怎樣?”
喬峰道:“我和公冶乾告別之後,便趕路向無錫來,行到二更時分,忽聽到有兩個人站在一條小橋上大聲爭吵。其時天已全黑,居然還有人吵之不休,我覺得奇怪,上前一看,只見那條小橋是條獨木橋,一端站著個黑衣漢子,另一端是個鄉下人,肩頭挫著一擔大糞,原來是兩人爭道而行。那黑衣漢子叫鄉下人退回去,說是他先到橋頭。鄉下人說挑了糞擔,沒法退回,要黑衣漢子退回去。黑衣漢子道:‘咱們已從初更耗到二更,便再從二更耗到天明。我還是不讓。’鄉下人道:‘你不怕我的糞擔臭,就這麼耗著。’黑衣漢子道:‘你肩頭壓著糞擔,只要不怕累,咱們就耗到底了。’”
“我見了這副情形,自是十分好笑,心想:‘這黑衣漢子的脾氣當真古怪,退後幾步,讓他一讓,也就是了,和這個挑糞擔的鄉下人這麼面對面的乾耗,有什麼味道?聽他二人的說話,顯是已耗了一個更次。’我好奇心起,倒想瞧個結果出來,要知道最後是黑衣漢子怕臭投降呢,還是鄉下人累得認輸。我可不願多聞臭天,在上風頭遠遠站著。只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江南土話,我也不大聽得明白,總之是說自己道理直。那鄉下人當真有股狠勁,將糞擔從左肩換到右肩,雙從右肩換到左肩,就是不肯退後一步。”
段譽望望王語嫣,又望望阿朱、阿碧,只見三個少女都笑眯眯的聽著,顯是極感興味,心想:“這當兒幫中大叛待決,情勢何等緊急,喬大哥居然會有閒情逸致來說這等小事。這些故事,王姑娘她們自會覺得有趣,怎地喬大如此英雄了得,竟也自童心猶存?”
不料丐幫數百名幫眾,人人都肅靜傾聽,沒一人以喬峰的言語無卿。
喬峰又道:“我看了一會,漸漸驚異起來,發覺那黑衣漢子站在獨木橋上,身形不動如山,竟是一位身負上乘武功之士。那挑糞的鄉下人則不過是個常人,雖然生得結實壯健,卻是半點武功也不會的。我越看越是奇怪,尋思:這思衣漢子武功如此了得,只消伸出一個小指頭,便將這鄉下人連著糞擔,一起推入了河中,可是他卻全然不使武功。像這等高手,照理應當涵養甚好,就算不願讓了對方,那麼輕輕一縱,從那鄉下人頭頂飛躍而過,卻又何等容易,他偏偏要跟這鄉下人嘔氣,真正好笑!
“只聽那黑衣漢子提高了嗓子大聲說道:‘你再不讓我,我可要罵人了!’鄉下人道:‘罵人就罵人。你會罵人,我不會罵麼?’他居然搶先出口,大罵起來。黑衣漢子便跟他對罵。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各種古里古怪的汙言穢語都罵將出來。這些江南罵人的言語,我十句裡也聽不懂半句。堪堪罵了小半個時辰,那鄉下人已累得筋疲力盡,黑衣漢子內力充沛,仍是神完氣足。我見那鄉下人身子搖晃,看來過不到一盞茶時分,便要摔入河了。
“突然之間,那鄉下人將手伸入糞桶,抓起一把糞水,向黑衣漢子夾頭夾臉擲了過去。黑衣人萬料不到他竟會使潑,‘阿喲’一聲,臉上口中已被他擲滿糞水。我暗叫:‘糟糕,這鄉下人自尋死路,卻又怪得誰來?’眼見那黑衣漢子大怒之下,手掌一起,便往鄉下人的頭頂拍落。”
段譽耳中聽的是喬峰說話,眼中卻只見到王語嫣櫻口微張,極是關注。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