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件兒月白色綾襖,外頭罩著絳紅色柿蒂紋刻絲褙子,又喚來採蓮將卝髮梳的規規整整,這才舒了口氣:“採蓮,你留在院兒裡。若周先生來了,就去廚房把昨兒晚上留得滷煮丸子熱了給他。”
採蓮點頭應“是”。
夏湘出了院門,採蓮為夏湘打簾,夏湘踩著轎凳,小心上了馬車,乳孃和碧巧跟著魚貫而入。兩個婆子站在馬車左右跟車,花農張伯坐在車廂外揚鞭拍馬。
馬車在狹窄的鄉間小路緩緩而行,掀開帷裳,可見遠處碧空如洗,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夏湘望著遠處的稻田,笑著問道:“乳孃,今年雨水還算豐沛,收成不會差到哪裡去罷?”
乳孃嘆了口氣:“雨水再豐沛,也耐不住這土裡不長糧啊!”
夏湘不解,乳孃嘆氣:“這地界兒不止缺水,土地也貧瘠,多少年了,收成就沒好過。今年雨水多,好歹能混上口飯,夠吃不夠吃都兩說,要說餘糧,是一點兒也存不下。”
還真是窮山惡水!
夏湘不由感慨,想起前世的袁隆平,想起農藥殺蟲劑,只恨自己前世沒學點兒農耕方面的知識。
馬車行了約半柱香的功夫,便停在了乳孃家門口兒。
乳孃和碧巧率先下了馬車,服侍夏湘下了車。夏湘抬頭打量乳孃家的小院子,乳孃微微臉紅:“院子太破敗,汙了大小姐的眼。”
“乳孃說得哪裡話,我又不是個矯情的。”夏湘輕聲嗔了句,便邁過院門,朝院裡走去。
乳孃的男人王安貴聽到馬車聲,猜到自家媳婦回來了,忙弓著腰出了屋子。結果一抬頭,就瞧見穿著絳紅褙子的小夏湘。王安貴驀地一愣,不知如何開口。
正此時,王安貴身後傳來震天價兒的叫罵聲:“……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那小娼/婦說帶走就帶走?你個窩囊廢,娶了個小騷蹄子就直不起腰了!這些年誰天天給你做飯?誰給你洗衣裳的?我是你姐姐,又不是個老媽子!如今倒好,那個不要臉的在外面混夠了,回來……”
罵聲戛然而止,大姑子走出房間,看到院子裡站著個衣著體面,富貴襲人的小姑娘,硬生生將嘴邊兒的話嚥了下去,臉上也變了顏色。
她勉強將目光從夏湘身上移開,瞧見了夏湘身後的弟媳,一時恍然大悟,想來這小姑娘正是夏府那個痴傻嫡小姐啊!
有鄰居站在各家院兒裡,踮著腳,朝王安貴家裡張望著。夏湘朝碧巧點了點頭,碧巧提著兩罐子醬黃豆,給兩側鄰居一家分了一罐,客氣說道:“小姐出府匆忙,帶的東西不多。這是府上媽媽們做的醬黃豆,味道比外頭鋪子裡賣的要好些,小姐多帶了幾罐子,特意吩咐我帶著,給孫嬸兒的左鄰右舍嚐嚐鮮,也多謝大家夥兒這幾年來的幫襯。”
左右鄰居都有些臉紅,卻也伸手接了罐子:“大小姐有心了,大小姐真是宅心仁厚……”
夏湘聽著讚美,臉上只是靦腆地笑著,然望向大姑子時,雙眼卻越發明亮了起來。看看左右鄰居歡喜的表情,想來,今兒不管是動嘴還是動手,傳將出去自己和乳孃都不會落了不是。
大姑子心裡冷笑,這等收買人心的手段,真是入不入流,可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不屑與不滿。
編織陰謀,勾心鬥角本就不是夏湘的強項,夏湘喜歡直接、簡單、粗暴的方式,所以,她帶了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
院子裡冷了場,大姑子和王安貴不知說什麼好,連請安都忘了。
小書哭著從屋裡跑出來,夏湘的目光離開大姑子刁鑽勢利的嘴臉,朝小書望去。
入眼是個面板有些微黑的小男孩兒,許是營養不良的緣故,個子並不高,還沒有夏湘高,看著也不壯實,不若夏湘白白胖胖的。臉上的眼淚兒乾淨透明,眼睛裡閃著一絲畏懼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