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一眼,把魚鉤取下來,一斤多重的白鯽丟進魚兜裡。重新掛好食放好杆又深吸了口煙,才說道:“他是個很聰明也很善良的人。你很象他。”
他拿著菸斗陷入回憶裡,“你爸爸出生時很小,才四斤多重,你奶奶身體弱,我那時候又忙工作,經常不在家。他大病小病不斷,可是很乖,不舒服也不哭,只是睜著眼睛看著你。再大點——”
爸爸,爸爸,她想象他小時侯倔強的板著小臉的樣子,少年調皮搗蛋做壞事的表情,青年時恃才傲物的不馴風骨。車禍的那一幕剎那闖進記憶裡,呼吸都有些急促。殷紅的血空洞的眼死寂的一片。她把頭埋進腿裡,爸爸,如果你在,你能幫我撐起這片天。可是你不在,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獨立支撐著有多艱難?
“小眉,”爺爺在旁邊緩緩說,眼中充滿智慧,“爺爺活到這麼大的歲數,經歷過很多風雲變幻,回頭想想竟然覺得所有的都不值一提。你也一樣,有什麼事情,咬著牙過了,再回頭看的時候你會發現當初你覺得難以翻越的大山其實只不過是個小土坎而已。”
捨棄你其實就是捨棄我自己
回到新港的頭天夜裡,春雨綿綿,就這樣不歇勁地一直下到第二天。
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終於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起來時,徐嬸嬸在廚房準備午飯,奶奶去了餵雞,爺爺在書房戴著老花鏡品茶看三國。迴廊木柱上的油漆有些斑駁,天井的大瓷缸裡養的金魚已經不知道是多少代的了,屋簷上還在滴答滴答地落著昨夜殘存的雨水。這個經過歲月沉澱的老房子彷彿有著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呼吸,象個安然坐在藤椅中回想往事的老人,充滿安詳的味道。
輕眉坐在後院的石階上,臺階有點涼,邊角的位置布著青苔,雨水打過還是溼漉漉的。潮溼的空氣裡氤氳著丁香花的香味。院子角那株丁香有很多年了,現在有4,5米高,正是開花的時候,紫鄢鄢地一片,開得極是熱鬧,如紫霧蒸騰般,被昨夜雨水摧殘過,樹下的泥地上也是滿地殘香。
海子就埋在那裡。她嘆息,海子。神思恍惚間好象看見海子向她小跑過來,獻殷勤地半伸著舌頭哈著粗氣,小風吹著他毛髮和長耳朵向後飛起,尾巴得意地揚得很高,她彷彿能聞到它身上臭臭的但不讓人討厭的體味。海子哥。她微笑著輕喃。
有什麼東西是恆久不變的?父親她沒有記憶,母親的印象也日趨模糊,連海子都在丁香樹下化為幾條枯骨。葉輕眉十幾年的生命裡擁有的是什麼?爺爺奶奶的愛,叔叔的關懷。她心裡一痛,叔叔。
不想了,就象爺爺說的有時候邁不過去的其實只是個小坎。從小一顆心就是漂泊的,一有人對自己好就充滿依賴。但是除了自己之外究竟有誰能依靠?爺爺奶奶終有歸去那天,不可能一直陪伴自己。叔叔……他始終要結婚,他有他的未來。自己的那個痴念永遠不可以給人知道,既如此,還去想什麼?他有他的人生,那麼她也一樣有她的將來。
於鴻辰說的也對,她已經長大了,她應該獨立。她應該放下那些禁忌的苟且的心思,放他走開。
旁邊有人靜靜坐下,不用回頭她已經知道是誰,熟悉的腳步熟悉的氣息。
“逃學。”他的音調不象是質問倒象是陳述事實。
她沒作聲。天灰灰的,淡淡的風順著屋簷刮進來夾著些雨粉,還有丁香的味道。
“很香。”她半眯著眼細細地品味餘韻。
他也沒出聲,只是用力地嗅了嗅。
靜默了好一會,她仍舊閉著眼睛問道:“叔叔你知不知道丁香花的故事?”
他好象有點印象,其中還有首詩什麼的,不大記得了。
她也沒等他回答,接著說道:“有個女孩子喜歡上了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但是沒有辦法在一起。後來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