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李想為什麼會消失?」
「為什麼?」李沐陽不自覺靠近她,好奇問。
「你猜猜嘛。」她眉毛挑的老高,笑的高深莫測。
李沐陽轉頭去看白板,想看看有沒有提示。
陶箏哎呦一聲,忙撲到白板前,張開手臂擋住上面自己寫的字。
他忍不住又笑出聲,她這瞬間真像個孩子,靈動活潑。
陶箏有許多面,在辦公室裡令人尊敬的樣子,在酒吧失意可憐的樣子,在家裡天真放鬆的樣子……
「他是自己選擇消失的?」李沐陽問。
「聰明孩子。」陶箏點頭,表示認同。
「嘿嘿。」李沐陽配合的表演得意,「為了逃避追債?」
「對也不對。」她認真道。
兩個人忽然被她這個說辭逗笑,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什麼叫『對也不對』?
笑夠了,陶箏自己道:
「李想離職是因為要跳槽,工資翻倍,是他搏未來的重要一步。
「但他離職的時候被迫簽了競業協議,不簽字不讓離職,走勞動仲裁會浪費他很多時間和精力,一時猶豫就簽了。
「可離職後如果他敢跳槽到競業上標註的國內大廠工作,他就要賠自己年薪的三倍。而對於他所學專業,除大廠外幾乎沒什麼好選擇。
「一切都是致命的損失,不能承受,他只好變成了另一個人。
「過去的朋友都不聯絡,連競業合同上寫有的那個銀行卡都登出了,在新公司裡改名叫『錢程』,每個月拿現金工資,連在公司裡申領電腦,都只能以上司的名義。有時在公司食堂裡,新同事喊他錢程,他根本沒反應,或者恍惚很久才應聲,總有人懷疑他耳背。
「他租了新房子,每天戴著口罩,除了藏進自己新窩的珍貴的晚上和假期,不然他甚至不能做自己。
「在成年人的這個社會叢林裡,年輕人們到底要躲多少暗箭,防多少明槍?
「直到一年後,競業合同結束了,他在公司內網裡才換回真名,他也才終於登入了曾經那個微信,聯絡上一年前的舊朋友。大家再相聚,苦笑,唏噓,又為這一年大家的成長、蛻變和收穫,舉杯。」
李沐陽專注聽著她講這個故事,他知道在這些字句中,有她的真情實感。
當被告競業時,她才知道,很多人為了躲避資本家的追堵和迫害,會隱姓埋名的活一兩年。
她悔恨自己的疏忽大意,但也為像她這樣的人發聲——
競業協議給打工人的補助只有一年每個月原工資的百分之二十,可打工人違反約定,卻要補償年薪兩倍到四倍數額。
競業協議上打工人不可以跳槽的公司,可能包括全國所有大廠,以及所有相關公司的所有相關職位。
在這樣趕盡殺絕的競業協議之下,勞動者要如何生存?
陶箏還算好的,可若是有一大家子要養的人,那又怎麼辦?
她在努力捕捉真實生活中,人們的喜怒哀樂,共情,然後改寫進精彩紛呈的故事裡。
李沐陽跟陶箏且聊且想,一步步推演,故事越來越豐滿。
起承轉合,每個角色的人物弧光,乃至故事中幾個高潮點應該落在什麼地方,都逐步清晰。
當兩個人聊到氣虛,講到癱在椅子和小沙發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大腦生鏽到無法繼續,已是凌晨4點半了。
陶箏盯著手機上的時間,懵懵的甚至不知今天是週六還是週日,時間在激情澎湃的創作中流逝的無聲無息,讓人恍惚。
她上一趟衛生間,正遇到房東小哥迷迷瞪瞪的到冰箱裡找吃的,看見她也沒啥反應,隨便擺了擺手,找到一盒吃掉一半的小蛋糕,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