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主靜。
萬物開始蟄伏,天地日益消寂。
夜幕降臨後,山間已不復夏夜那般熱鬧,偶爾起伏的蟲吟反而平添些許蕭索與寂寥,以致於任何太大的動靜都顯得那麼突兀。
幾道人影藉著夜色的掩護避人耳目,終於悄悄抵近偏僻角落裡的一幢老舊木屋,小心翼翼的模樣顯然不想驚動其他閣樓中的弟子。
古往今來總有某些慣用的暗號,因不同場合各有調整。即如當下兩短三長的叩響過後,軸門摩擦著燈油無聲洞開,待幾道人影魚貫入屋又被金克木小意合上。
“來了?”戚寶提燈相迎,示意金克木將油燈安放於門後——這是多番嘗試後定出的最佳位置,免叫屋中人影投落在門窗上。
“寶兄弟放心,沒有尾巴。”葉紅燭巧笑嫣然,隨行三人或坐或立或倚,呈半圓將其圍在垓心,與早在屋中的戚寶等人離得不遠不近,“咦,那不知憐香惜玉的小老弟呢?”
“去棲霞峰做客了嘛。”
“嘖嘖。小老弟還真是有面兒。”
“若我所記不差,”戚寶環視兩眼,面帶疑色,“葉當家此行似少了幾位兄弟?”
“胖爺慧眼。”葉紅燭苦笑,“另幾個沒撐住降了,估計這會兒正跟那邊打得火熱呢。”
“反水了?!”戚寶與早到的幾人互望片刻,不難察覺出彼此神色中閃過的那抹詫異,旋即笑了笑,“無妨。於我等今夜商討之事庶幾無礙。”
“敢問胖爺邀咱們這幫‘餘孽’來此密會意欲何為?”阿狽仍舊趴在貪狼背上笑著,彷彿從不曾下來過,令人禁不住臆測二人是不是連吃飯睡覺也攪在一堆。
“大買賣。”戚寶賣了個關子。
“多大?”
“‘若有閃失,被逐出宗門都算輕的。’”戚寶頓了頓,“老魔原話如此。畢竟富貴險中求。”
“唔……是老魔的格局。”金克木頷首暗想,不意斜對面葉紅燭一聲冷哼,道:“老孃稀得他宗門的弟子名分?”便似點炸火藥桶般,引出昏暗中一通忿恨之言來。
“淨妖宗欺人太甚,為榨取水月洞天中的遺寶全不將咱們當自己人看。早知如此死也不入門,只可惜了那晚獻出去的好貨。”
“惹急了反他孃的。”
“最可恨那幾個軟骨頭,說翻臉就翻臉,拼死得來的東西就那麼拱手相讓不說,還跟狗似的綴在人家屁股後面咬咱們。”
“非到迫不得已,切莫自亂陣腳授人以柄。”趙洪友勸慰兩句將話頭了扯回來,“到底是何買賣還請胖爺速速明言,也便我等共參。”
“此前還怕爾等失了往日血性,所幸有此勁頭成事可期。”戚寶撫掌稱善,隨即將寵渡所謀簡言敘過,“……說白了就是倒賣丹典,從蚤市入手在土著黨身上狠咬一口。諸位以為如何?”
“好魄力。”阿狽縱是平日裡冷靜慣了,此刻也不免脫口叫好,興之所至起手一掌重重落在貪狼肩上,只把貪狼拍得齜牙咧嘴。
“這買賣……”趙洪友喃喃慨嘆,“真夠大的。”
“妙哉妙哉。”葉紅燭臉泛紅光。
“狗宗既無情,便休怪我無義。”
“要麼不坑,要坑就玩兒把大的。”
“這買賣我跟了。”
“也算我一個。哪怕因此丟了命也無怨無悔;不讓這狗宗弟子流點血,丫的總以為老子好欺負。”
“只這本錢怕是不好著落。”阿狽當先恢復素有的冷靜,話音甫落便聽哐當連響,原是戚寶隨手將兩塊令牌撂在桌上,牌面鐫刻有字。
“神”……
“神仙令?!”阿狽再度失態。
“噗……”趙洪友側身一口熱茶將近旁的金克木噴了個五迷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