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小椿的防禦術都足夠完美,甚至給人造成一種, 她本身就無堅不摧的錯覺。
但實際上沒了白櫟殼的樹精相當脆弱。
便好比剝開了樹皮的根莖,細嫩得迎風可折。
嬴舟那一口咬下去, 犬齒幾乎覆蓋了她整個後背,大團潤澤的濕意很快透過輕薄的紗絹外袍暈染開來。
在場眾人皆看得真切, 重久顯然始料未及地怔住了,倒是躲在牆角的溫蕙驚慌失措地喊了一聲:「小椿!」
樹妖的血與尋常獸類不同,更類似於汁液那般清亮無色, 遠遠瞧著就好像她只是被人潑了滿背的水, 並不如腥紅的血色令人驚心。
這是小椿得人身數百年以來, 頭一次清晰地, 感受到源自利器劃破皮肉的痛苦。
遠比想像中要難受得多。
不過, 又十分新奇。
她伸出手去,忽然安撫似的在嬴舟毛茸茸的狼嘴上輕輕拍了拍。
狼犬的牙便顫抖地僵持在那裡,彷彿用盡了平生的力氣, 不敢再寸進分毫。
樹汁甘甜的味道從舌尖細細密密地竄入識海。
嬴舟那雙充紅的狼目無端瞪得極大, 意志與本能的交戰使得整張臉面目可憎,額間是深重皺起的皮肉。
他混亂的思緒中多出了一份茫茫然的念頭。
我咬了小椿。
我咬到她了……
那隻手極輕柔地撫著他的毛髮,耳邊隱約還聽到什麼絮絮叨叨的聲音, 甚是渺茫,甚是朦朧。
過了好一會兒, 嬴舟才聽清是小椿在低語。
低得像湊在他耳畔說話一樣。
只來回車軲轆般地重複道:「沒事沒事,我不疼的。」
「沒事,沒事啊……」
血氣顯而易見地從其瞳孔中消散褪去,烈火灼灼的眼眸遮蔽了鋒芒, 隱約變得有幾分清澈無害。
白櫟樹的莖葉便是在此刻見縫插針地悄然鑽進他關節裡,順著經脈與流淌的血液緩緩送入全身,在他體內發出螢綠的光。
而後生根,抽芽,結果。
重久驚愣地盯著半空中相擁的一人一犬,聽那狼牙的齒縫內艱難地溢位一點聲響來。
「……小……小椿……」
就在下一刻,瑩白的光熾烈耀目,從巨大的狼犬身上由內向外地透出,包裹得僅剩一團充斥著光華的輪廓,再從尾部開始,如蝶翼細碎的鱗粉寸寸風化吹散……最終幻作少年瘦削高挑的模樣。
他半裸著上身,兩手用力抱住小椿,縮小的獠牙到此時才從其咽喉處輕輕地鬆開來,牽起一縷粘稠的銀絲,說不清是她的血液還是別的什麼。
嬴舟散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黑髮,埋首在她纖細的後頸間,用唇小心翼翼地觸碰深凹下去的牙印,嗓音輕到幾乎難以捕捉:
「小椿……」
「……小椿對不起。」
後者還未及回應,只覺一股沉重的力道山一樣覆下來,她沒支撐住,「唔哇」一嚇,徑直被嬴舟帶得從樹枝上墜落,摔在大片堆疊的枯葉上。
驟然的狂暴似乎消耗了太多的精神與妖力,他換回人身後便昏睡過去,整個人半壓著小椿,雙目沉沉,不省人事。
那半截衣衫許是讓火燒光了,此刻正大喇喇地露著後背,而胳膊還不依不饒地抱著人家姑娘。
重久在高處見得這副情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免覺得丟臉,抬手捂住面孔,語氣複雜嘆了一聲。
「唉。」
下半夜,小椿那已經被砸打燒得四面漏風的廂房內。
嬴舟垂著腦袋坐在床邊,任由重久給他療傷。
「只斷了兩根骨頭,算是不錯了,要知道你可足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