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明白娘是逗我來著,看著娘清淺的笑意,數日來的擔憂漸漸淡去,也許娘吃了那藥了,也許那莫名的病有了起色,也許……。
我想,我是多慮了,不是所有的痛苦都必須潛藏,所有的微笑都深蘊悲哀,至少這一刻,我一直精心維護的幸福,不就如同晨間新摘的帶露的花,正新鮮盛放在我眼前?
我卻不知,原來幸福,亦曾迴光返照。
勉強用功了月餘,作了副山水,用筆疏朗,淡墨皴染,畫上一泊碧水,波平如鏡,水上一葉扁舟,舟上一人負手而立,衣袂飄飄,意態瀟灑逼人,舟末船孃彎身持槳,含笑遙望遠山隱隱,神情靈動,直令人覺似可聞欸乃之聲。
娘看了說好:“遠山分碧色,舟從天上來。”
我自然得意,尋思著填了什麼詞合適,卻左也不滿意右也不合意,生怕浪費了我難得的精心之作,眼看壽辰將至,苦思不已。
便想了去舅舅書房,看看他平日都看些什麼書,挑了他愛的書上的句子,舅舅定然喜歡,主意打定,便瞞了娘出門來。
舅舅的書房在瑞園南側,我很頭疼再次面對那個令我心虛的地方,走過瑞園時,忍不住東張西看,實在不想誰再跳出來壞我好事了,打量一週見沒有人,不由鬆了口氣。
氣沒松完,有人重重拍我肩膀:“喂!”
我被驚得一跳,回頭看去,暗叫苦也。
又是沐昕那小子,他上次的苦頭還沒吃夠麼?又來撩撥我?
沐昕卻好像全然忘記了所有不快,笑嘻嘻的看我:“懷素,你去哪?”
我挑起眉毛,他叫我懷素?他不是從來都只會喊我野種野丫頭麼?我還以為他根本不知道我名字呢。
沐昕見我不答,轉了轉眼睛,看看我行路的方向:“這條路只通向爹爹書房,你不是要到他書房去吧?”
這小子今天倒和善,我心裡嘀咕,轉性了?上次那事後我還聽說他被舅舅禁足了呢,居然一點也沒遷怒我?
沐昕看我一臉狐疑,笑容更加和氣,明亮的眼睛裡,滿是欣悅的光:“你何必這個表情呢,怎麼說你都算是我表妹,上次是我說話過分,事後想想很過意不去,這裡先向妹妹賠罪了。”說完居然老老實實作了個揖。
不得不說,這小子不怒髮衝冠的時候,還真的看起來挺順眼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回了一禮,然後,繞過他,走路。
沐昕手一張,攔住我:“懷素,如果你要去爹爹書房,我就勸你不要去了。”
“為什麼?”我這才正眼看他。
“爹爹正和家將們商議要事,傳話說不許任何人靠近。”
我皺皺眉,那倒真不好辦了,看著沐昕,突然眼睛一亮,這傢伙一定知道舅舅喜歡什麼樣的詩詞,不妨問問他。
不過這小子不是個好東西,今天這般好臉色也難講就是痛改前非,我得防著。
故作漫不經心道:“哎呀,真可惜,我本想去向舅舅借幾本書來著。”
沐昕撇撇嘴:“書哪裡沒有?你那個烏鴉別院會沒有?”
我懶得去糾正藏鴉與烏鴉,笑道:“書自然是有的,只是前幾日聽舅舅說起,他那新搜尋了些好書,還說了最喜歡誰誰的詩……哎呀,瞧我這記性,他說的是誰來著?……”
我故作苦思狀,偷眼瞧沐昕神情,他果然上當,很快介面:“張孝祥嘛,爹爹喜歡他的詞,豪邁曠達,氣魄坦蕩,爹爹總說,千古詞豪,唯張與蘇。”
我眼睛一亮,喜笑顏開:“對對!張孝祥,一首念奴嬌過洞庭,寫得欲舞飛天出神入化,舅舅一代名將,也只有張孝祥的詞風,方配得起他的赫赫威名。”
沐昕眯起他那雙澄澈的眼,歪歪頭看了看我:“你也懂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