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乾的?”
我譏誚一笑:“是的,她有鶴珠,卻不肯給我,我便燒了她的寢宮。”
沐昕神色一凜:“懷素,你何必如此!”
我正往內室走準備給近邪喂服鶴珠,聽他語氣凜冽,不由一怔,緩緩轉了身看他,夜色裡他眉目不甚分明,身後廊下一盞風燈微黃的光照過來,射在他身上,是古畫中一抹淡而冷的名士身姿,清,卻遙遠。
然而我覺察得出那秀冷神情裡微微的惱怒,正如他語氣裡如水的寒意:“懷素,你怎可任性如此!”
我呆一呆,還未想明白他何以如此生氣,他卻已語如冰珠,句句誅心。
“我知道因為姑姑,你對徐王妃心有怨恚,可畢竟她是你的嫡母!”
“你來了後,她並無為難你,相對於女人來說,她算是大度寬容待人以厚了,你又何必揪著舊事不放?”
“求不得鶴珠,另尋它法也便了,何必要放火燒宮?水火無眼,萬一傷及無辜人命,你又情何以堪?”
“懷素,你小時雖剛烈恣肆,但儀禮大節向來分明,從無妄為之事,可如今,你……”
“你被仇恨燒昏了頭嗎?懷素?”
他重重一嘆,語氣裡無限不解與傷心,再次重複:“懷素,你怎麼會這般任性,草菅人命!”
[正文:第四十二章 獨自淒涼人不問(三)]
我聽他的責問排山倒海而來,直如利劍句句戳心,又似被冰冷的浪潮淹沒,露不出頭頂掙扎呼吸,不由踉蹌一退,勉強支住了身後的廊柱才不致跌落,只覺得心一點點的冷下去,某一處卻又一點點的熱起來,極冷與極熱裡交纏著無限的委屈與傷心,那些翻湧的情緒呼號著要奔出我的胸口,卻為那裡哽著的無窮的淚意所堵,只得化為不甘奔騰的萬馬,揚飛著四蹄,踏碎我早已虛弱的偽裝。
閉上眼,我狠狠咬破了下唇,今日方才明白,世人毀我謗我欺我辱我,儘可我自由他,因為我自有辦法要他們為那些毀謗欺辱付出代價,然而當你身邊親近的人誤會你遠離你,縱有萬千手段也使不得,只有生生受了那無辜的言刀語劍,生生被那鋒銳攪動得五臟內腑鮮血淋漓。
然而不屑於解釋。
若他不能懂我,解釋又有何用?
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淡淡悲壯生起,然而那悲壯卻是悲涼的。
我挺直背脊,背對著庭中的沐昕,語氣冰冷:“對,沐公子,你說對了,事實上,你說得太客氣了,你為什麼不說明白,我就是個自私,冷漠,跋扈,霸道,不知好歹,不明大義,無心無腸,草菅人命的惡毒女人?”
他似了窒了一窒,再開口時,聲音已多了幾分蒼涼:“懷素,我不是這個意思……”
頓了一頓,他才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仇恨矇蔽了基本的良知與心智,我害怕你……因此而不快樂……”
我心底一顫,一層薄淚瞬間漫上眼眶,然而淚水將落未落間我迅速仰頭,直直看向那彎不知千古悲歡的冷月,將那淚逼了回去。
聲音裡卻不可避免有了悽然:“沐昕,你覺得,我這樣的身世,我這樣的人生,還可能快樂嗎?”
他默然。
我突然覺得無限疲倦,那深濃的乏意幾乎讓我恨不得立即躺倒在這清風明月之下,永久的睡去,忘卻這塵世汙濁煩惱種種,忘卻父親即將造反,忘卻我的兒時玩伴將和我的唯一親人作生死廝殺,忘卻孃親淒涼的逝去和父親的薄情,忘卻燕王府平和表象下的暗潮洶湧敵意隱隱,忘卻自己的同父異母弟弟罔顧人倫的侮辱……。
忘卻,這十丈軟紅,牽擾種種。
然而終究不能。
倚在柱旁,我軟軟揮手:“沐公子,夜了,還是請回吧,鶴珠已得,不需要再浪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