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隻言片語”極少有正面的評價,然而東海君仍從中將那個男子的形象拼湊出來了。
他應該擁有很好的相貌。即便是明月夫人這樣美麗的女子、在如今的立場之下,也並不否認這一點。
他也應該擁有很好的性格。東海君覺得應是屬於那種“雖風流瀟灑,溫柔時也可細緻入微”的人。
也有不俗的修為。那是一個人……可一個人,修了幾百年便晉入玄境。然而又絲毫瞧不出是個“絕情棄欲”的修士,反而著實像是一個尋常的世俗人。
可他卻又叫明月夫人傷透了心——因為某種欺騙。
這個人叫東海君感到不安。因為他似乎找不到一個方面——在這個方面,他可以完勝他、藐視他。
於是這個人也叫東海君憤怒起來。他想要毀滅他。
然而他大概是難以見得到李淳風的。因而這種憤怒、摻雜上另外一些情緒,便投射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那個人如今倒是在東海的洋麵上。
懷著如此多心事的東海君,落在北邊的小島上。
這座島沒有橋樑與蓬萊島相連。但本就不需要——明月夫人居所的那座細長且美麗的長橋,只是東海君為了叫那島嶼能配得上她的身份才建造起來的。
他為此還在島嶼附近施了禁制。真境以下的到了那裡便不能舞空、只能在橋上步行。但這座島上居住的這一位,並不值得東海君為他花費這樣大的力氣。
實際上,對於東海君來說,這一位仿是一條滑膩的毒蛇。叫人畏懼、本能地想要遠離。可又不得不將它握在手裡,以期叫自己的敵人受到它的傷害。
這位客人自稱黃冠子、自稱來自共濟會。
東海君從雲頭落下。瞧見黃冠子已站在他所容身的竹屋的院中、背了一隻手等著自己。
他看起來是個年約四十歲的瘦小男人,相貌很猥瑣,彷彿一隻老鼠得道成精。然而自稱是人,最愛打理自己上唇兩撇稀疏發黃的鬍鬚。
黃冠子擁有真境的修為。據說從前是道統的修士,暗中依附了共濟會。雲山一役之後玄門土崩瓦解,他才成為新共濟會的得力干將。
這些都是黃冠子說的。但東海君依著自己對陸上的事情為數不多的瞭解、再合著明月夫人所透露的一些細節,覺得他這話有七分真。
黃冠子見大妖落下,便細細一打量,笑起來。笑聲尖利又滑膩,彷彿一隻黃鼠狼被掐住了脖子發出來的:“東海君是又去見了明月夫人?嘿嘿……依我說的做,哪裡用得著這樣苦惱。東海君如今想明白了?”
妖魔皺眉看他。又略沉默一會兒:“先生的法子,我如今還是覺得太冒險。一個不小心怕是要滿盤皆輸——”
黃冠子卻又笑,拿著袖子一讓:“東海君請坐下說。”
邊說邊在庭院中的石凳上落座,摸了摸上唇的兩撇鬍須、眯起眼:“東海君,如今事情就在眼前了呀。不是你做不做的事,而是已經上門了。”
“東海君說從前真龍嚴厲地約束著你們這些龍子、不叫你們參與陸上的事情。又對你們說海上如何廣闊、陸上如何擁擠無趣,叫你們真地覺得陸上的人都是些不開化的蠻夷、覺得盡是孱弱之輩、不值得你們投去注意力。”
“可這些年東海君自己不也慢慢曉得了麼?僅從那些失事、偶爾漂流到島上的陸民口中得到的訊息,便該叫東海君明白陸上該是多麼美妙的世界了。而今再有一個明月夫人——海上可有這樣的人物?嘿……東海君這些年暗中收攏陸上的人才到島上為自己所用……可是東海君!”
黃冠子語重心長地說:“這又有什麼用呢?沿海的那些陸民,即便有所謂的能工巧匠,在中陸當中也算不得什麼。中陸里人間帝王的居所相比東海君的龍宮何止輝煌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