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瞧著竹地板,再不發一言。
那被定住的蘇生見他這樣子,便又嘆息了一聲:“唉。”
李雲心坐下了,與卓幕遮只隔了一張桌罷了。但他卻已經渾不在意。卓幕遮便瞧了瞧他,對蘇玉宋笑著說:“瞧瞧。這孩子叫你們戲弄成這個樣子……只怕是心如死水了。唉……倒難怪的。我聽細柳說——”
邊說邊用餘光瞧李雲心:“他這人一向自詡智謀無雙,心氣也高。想來從前對我們也並不服氣,於是往雲山來了,打算險中求條活路,也好出一口被我們算計的惡氣。到如今……知道又被我們計算進去了、且……自己從前的許多手段原是因為有人暗中照看著才管用的,豈會不難過呢。”
但蘇玉宋寬容地笑了笑,像是個敦厚的長輩:“也是好事的。原本不是說,他是個煉成遊魂的好苗子麼。”
“可如今將聖人帶了來,這事也就用不著他了。從咱們這位聖人的口中問出了重塑六慾劫身的法子之後……這聖人的劫身煉成遊魂,豈不是絕佳的材料了麼。他麼……細柳既然愛慕他。稍後就問問他——可是服氣了。倘若服氣了,願意同咱們共舉大事,你我歡喜,細柳也會歡喜的。”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地決定了李雲心的命運,李雲心卻連半句言語都沒有。
蘇生這時候終於開了口:“呵……怕是沒那麼容易!”
他一開口,蘇玉宋終於長出一口氣:“唉……你總算開了腔。我原先……未將你定住之前,只怕你心裡恨著我、不說話的。其實呀……當年我為你侍書,在你身邊近百年。你也的確對我關照有加——是拿我當人看的——”
聽到此處,蘇生冷哼一聲:“人?當年我乃是太上境界,你便是一條狗,我看你也同人無異。你覺得我將你當作人,豈知我不是將你當作狗呢?”
蘇玉宋微微一愣,繼而笑起來,看卓幕遮:“你瞧瞧。聖人如今也會動氣,倒是叫我覺得親切了好多。我從前便想——我們將你奪了舍,你此後心裡一定是極恨我的。就很想瞧瞧從前冷漠無情的聖者恨人是個什麼樣子。到今天見著了,也算……不枉此生了呀。”
這兩個奪了聖人軀殼的遊魂,如今又將這身軀的原主人定住,在此侃侃而談,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如此情形……簡直相當於盜匪殺了人滿門又佔據了宅子,後將唯一一個倖存者捉回這家中做奴僕——乃是極可怕的羞辱。
然而面對這樣的羞辱,蘇生卻又冷笑:“小人得志、猖狂一時罷了。你問我為何關注他?嘿嘿,乃是因為你們這些人,到最後說不好都要折在他的手裡!”
“道統與劍宗傳承五萬餘載,其間的波折、兇險,豈是你們這兩個孤魂野鬼所能想象的。便如今日這樣的危局,也不曉得經歷了多少回!你即便是竊居我的肉身一千年、再把持玄門一千年……相比漫長的歷史也不過是一瞬罷了。”
“你且……今日囂張。到了它日,你們一旦失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蘇玉宋忽然出聲,打斷蘇生的話。他臉上笑意愈盛,彷彿正在觀賞一場精彩的表演。又因為這表演極難得,因而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要慢慢來——慢慢來,才好細品其中美妙滋味,不叫過後回憶起的時候留下遺憾。
“到了今日這種境地……你竟還對李雲心寄予如此厚望。哎呀,叫本聖想一想……”蘇玉宋背起手,在地上踱步——彷彿是在沉思,“想一想……他明明已經落在了我們的掌心,為何你還能說出這種話呢?你……在憑恃什麼?”
他們在談論李雲心,李雲心仍不言語。彷彿……當真失去了鬥志、心灰意冷了。
可卓幕遮此刻抬眼看他,蘇玉宋也將目光移到他身上。
一時間這室內極靜,連外面的蟲鳴都顯得愈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