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燈在城門洞口的門樓上左右晃動。
光線發散後,非常微弱的一部分卻回到縣城大街上。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縣城其實...並不大。
大德興飯莊的位置不錯,處在縣衙大門南邊由西向東的橫街盡頭。
門臉朝西,沒有後巷,與城牆中間就隔著一條運兵道。
距離城牆並不遠,十多米。
此時一樓二樓依然燈火通明。
飯莊里人聲鼎沸,看那牌匾都在往外透著香。
二樓坐滿了人,各色打扮的商人,偽政府縣長,各衙門頭頭們差不多全到齊,推杯換盞行酒令的聲音不絕於耳。
專程到城裡出錢請客的維持會漢奸們,正在跟幾個鬼子敬酒,翻譯忙了個滿頭大汗也根本來不及把雙方的語言翻譯出來。
被幾個鬼子鬨笑著捏著鼻子灌了幾杯酒後,更是連舌頭都打不直。
不過,酒桌上敬酒根本無須語言,端杯,斟酒動作熟練的維持會漢奸們不斷勸。
好不容易能跟太君一起喝酒,上得了檯面,上不了檯面的都腆著笑臉跟鬼子混個臉熟。
跑堂的夥計們端著菜在桌子間穿梭。
一位十七歲的少年夥計看著這些脖子在眼前晃悠手那個癢癢得厲害。
一個喝高了鬼子忽然拉住上菜的狗蛋:“你的,喝!”
旁邊一位維持會長看到這小夥子蠻精神,立即跟著起鬨:“哎,太君讓你喝,你小子別不識抬舉,趕緊喝了。”
雖然打心底裡瞧不起這維持會長,狗蛋趕緊讓繃緊的肌肉放鬆,擠出一張笑臉:“我喝,謝謝太君賞!”
準備伸手接酒杯,卻被旁邊的鬼子伸手捉住,狗蛋懵了,正要運勁,想想不妥,這些小鬼子肯定是想灌酒,肌肉再次放鬆搪塞:“哎,太君,我還得給你們上菜呢!”
旁邊那鬼子伸手捏住狗蛋鼻子往上提,等狗蛋仰起頭張嘴,另一鬼子立即將酒杯湊在狗蛋嘴邊,全倒了進去。
旁邊一鬼子見狗蛋被嗆的掙扎,來了勁,直接提起小酒盅往狗蛋嘴裡倒。
直到半罐子酒被倒了個空,看著飯店小夥計被耍得“癱倒”在地,才狂笑著回頭繼續找樂子。
另外一個端菜的夥計留了個心眼,上菜時只敢從維持會眾人身邊把菜往桌子上一丟,掉頭就跑,引起一眾鬼子哈哈大笑:“喝酒的,不行!”
樓下十來桌要安靜不少,興許是商人年底請客談事,聲音要小得多。
聽著樓上的喧譁聲,偶爾抬頭鄙視著樓上的那些人,旁邊的人搖搖頭:“莫談國事。”
一長衫中年人紅著眼:“這世道,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飯莊門外,一隊巡邏警打著火把,在寒風中從大德興飯莊門前走過。
幾個了黑衣警員聽著飯莊裡傳來推杯換盞的聲音,不由得嚥了咽口水。
能在大德興飯莊裡吃飯的都是大人物,惹不起。
巡邏隊聞了個滿肚子香漸漸遠去。
好一會兒後。
一個嬌小的黑影閃現在飯莊對面那一長溜小樓南街口屋頂,樓下大街與城牆平行。
在城牆上探照燈的晃動下,如果近一點就能看清那雙漂亮的大眼正賊溜溜地到處轉悠,那一身的緊短打扮,面蒙黑巾,瞧瞧南邊街口,打量一下牆城上來回走動的治安軍,再瞅瞅對面那些透著光線,窗戶卻全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屋子。
翹在頭頂上的一條散開的小辮兒在凜烈的北風中來回直晃悠。
確定巡邏隊已經去遠,樓頂傳來一聲貓叫,小賊貓著腰踮著小老鼠步向北竄。
細微的腳步聲立即引起腳下屋裡的人一陣叫罵聲,腳步繼續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