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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新

“5·12”將臨。與災難、生命的話題有關的訊息,一直拷打著我的心靈。

前幾天,《姑蘇晚報》的劉放兄來函,希望我給汶川大地震再寫一文。他說,你是最先呼籲關注災區心理健康的心理學家和教育學家,但還是有生命在地震之後不斷離去。昨天,一個年輕的副部長,又追他7歲的名字中有一“墨”的兒子去了。“你不應該寫點什麼嗎?”

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你也是一個父親,你不是也有一個名字中有“墨”字的兒子嗎,難道能夠對生命熟視無睹、無動於衷?

昨天凌晨2時30分,作家曹保印先生給我寫信,告訴我,最近他的幾位志願者朋友深入地震災區,組織了重災區之一的甘肅省文縣(國家級貧困縣)的1萬名孩子,在特製的名信片上,畫了2萬幅畫,準備近期在全國巡展並義賣。他和這幾位志願者朋友,還有其他幾位愛心學者、畫家、藝術家一起,從這2萬幅畫中,選出了200餘幅作品,編輯成《風雨彩虹——5·12地震災區兒童繪畫集》,準備由上海百家出版社出版。保印說,出版社和朋友們都希望我為孩子們的畫集寫點文字。

兩封真摯的約稿信,讓我很沉重,也想了很多很多。劉放兄說的這位年輕的部長叫馮翔,網路上有許多關於他的死因的猜測。我想,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走了,離開了這個世界,去了他的孩子在的那個世界。德國哲學家博爾諾夫曾經說過,一個人在特定時刻的“遭遇”,會使他的人生的連續性中斷。馮翔在紀念孩子的部落格中曾經說過,“對整個世界而言,你只是一粒塵埃,對我而言,你卻是我的整個世界”。也許,他不應該放棄他作為一個丈夫和兒子的責任,但是,在他的眼裡,他的生命與兒子的生命是同一種顏色。生命的顏色往往會影響生命的選擇。

保印兄隨信發來了孩子們的幾百幅繪畫作品。開啟這些壓縮的圖片,我欣慰地看到,在“我的家園、我的學校、我的夢想”的主題下,孩子們用自己的畫筆書寫著他們生命的顏色。讓我特別高興的是,許多孩子明顯已經從災難的陰影中走出來,他們希望成為舞蹈家、音樂家、科學家、建築家,他們希望把自己的家園,建設成為美麗的天堂。

但是,我也注意到,仍然有相當一部分孩子,他們依然停留在對災難的痛苦記憶之中。在他們的作品中,看不到象徵希望與生命的顏色,有的甚至是滿眼的黑色、黑色、黑色——這是絕望與死亡的顏色;還有的是滿眼的紅色、紅色、紅色——這不是太陽的顏色,而是鮮血的顏色,是來自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甚至是老師、同學的鮮血的顏色。其實,這也是他們自己的生命的顏色。

還清晰地記得,在去年“5·12”後的第10天,我們新教育團隊就去了八一帳篷學校,除了童話、音樂盒和童書、繪本,我們帶得最多的就是圖畫棒、蠟筆盒和繪圖紙。我們知道,這是幫助孩子們療傷的最好的工具,繪畫本身就是最好的心理宣洩和投射。雖然孩子們的作品有不同的生命的顏色,但是透過老師的引導,透過同伴的影響,這些顏色是可以變化的。如果再配上那些諸如《愛心樹》、《獾的禮物》等美麗的童書、繪本,孩子們的心靈就會更加陽光燦爛。

應該說,畫集的繪畫水平不敢恭維,與我們許多新教育實驗學校的學生比也有一些差距。但是,我們不要把它們看成是簡單的繪畫作品,而應該理解成為這些劫後餘生的孩子對人生、生命的認識和對未來的想象,應該把它作為我們認識這些孩子的生命的顏色的視窗。你看,那幅關於搬家的圖畫:一家人正在搬簡單的傢俱,地上擺放著幾條長凳,長凳下是一條由星星點點組成的黑線。這條黑線是什麼呢?小畫家的說明文字告訴我們:“搬家的時候,請不要踩到了凳子下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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