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害怕,這是朱明嗎?這真是她?她蟋縮在一張小床裡,一頭是汗,臉頰上泛著一種不健康的紅潤,一種可怕的呻吟聲不住的自她喉嚨裡發出來,我去摸摸她的手,她的手心是滾燙的。
我急了,拉住那個紅髮的女孩子問她要水。
“水?”她尖笑,“我們這裡沒有供應水已經很久了,有啤酒,要不要?”
我呆呆的看著她。
“她生病嗎?不要急,一會兒就好的,我要出去了。
“她是怎麼搬進來的?”我問。
“米高帶她來的。”
“米高呢?”
“米高搬走了,她沒有走。”紅髮女郎笑笑,像是怪我多管閒事,然後走了。
我看著朱明,心中痛苦的猶疑著,如果我馬上。走還來得及,她不會知道。但我們大家是中國人,是同胞,她到了這種地步,我不能見死不救。我馬上決定了,我要把她搬出去,我不能再計較到後果,但願琪琪也能看到她現在的情形。
她床底下有隻小箱子,我拉了出來,掃掃上面的灰,看她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全收了進去,骯髒的舊衣服任它撇在一邊,有一疊沒有拆閱的家信,幾本書,一本照片簿,還有旅遊證件與身分證都在皮箱內。
我搖她,“朱明,朱明!”
她沒有醒,轉一個身。我的經驗告訴我,她又是服了什麼藥物了,我把她簡單的行李先搬走,然後急步搶進屋子裡,把她抱起來,也放進車子裡。
等到開車的時候我才知道麻煩,帶她到什麼地方去呢?家中不能容納她,找房子不是一天兩天可以成功,到旅店去找房間,人家看見她這個樣子未必肯租。我把車子盡在市區中兜,心急如焚,朱明沒有醒,她不停的冒汗,呻吟,我並不後悔把她帶了出來,她會死在那個地方,死了也沒有人知道。
我終於把她送進醫院裡。
我對院方說她有急病,昏迷不醒,我只是她的普通朋友。
醫生在急症室內看看她的瞳孔,問:“有無親人?”
“無。”我說著,鼻子先酸了。
“我們要給她洗洗胃部,那裡有表格,你去填了再說吧。”醫生吩咐著。
我的心反而定了下來,在醫院裡總是沒錯的。
隨後有兩名護士走出來對我說:“那位是你的同學?請你跟我們進來一次。
醫生在病房內,朱明的床用屏風圍了起來,朱明已經換了白衣服,醫生把上衣的袖子拉高,我看到她手臂上佈滿了黑色與紅色的斑點,開頭我並不明白,只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一群斑點像螞蟻一般,十分醜陋肉酸,後來我忽然明白了,這是針孔嗎?我恍恍惚惚地想。
我愕然的看著醫生,我囁嚅地說:“我不知道……”
“當然,我們要把她送進特種醫院,如果她不介意的話,可是現在你能不能充任她的監護人呢?”
“可以的。
“她發熱,注射器不潔淨常常會引起死亡,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玩弄生命,生命是一去不回的東西。
“她暫時住這裡?”我問。
“當然,她不能出院,有什麼事我們通知你好了。
“你一個人住?”
“不,我與我未婚妻同居。病人是我的同學,我們都是中國人。
“那自然。”醫生很瞭解,“現在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你如果沒時間可以先走,我們會得派人日夜照顧她。”
“謝謝,謝謝。”我說。
我看了朱明一眼,她還沒有醒,護士們捧來了器皿,預備替她抹身。我走了。
那麼可怕,簡直不能置信的事實,朱明已經迷失她自己,她連生命也不要了。生命真的是一種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