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在前兩排沒有看到陸沅君和封西雲之後,班主就曉得讓他頭疼的兩位客人還沒有到,便放下了簾子, 重新在後臺踱起步來。
盛玉京招招手,一個比他還要小几歲的孩子端著一個小壺送了上來,接過茶壺對著壺嘴灌了幾口潤喉, 懶得再去看班主。
真不曉得班主的膽子為什麼這麼小。
盛玉京對著鏡子重新描畫了起來,懶得去看班主了, 你願意走就走吧。
身在後臺坐著, 盛玉京能夠清晰的聽到前頭傳來的動靜。嘈雜的人聲在傳到後臺的時候, 已經失真變成了嗡嗡的響動。
剛才班主掀開簾子往外頭瞧的時候, 盛玉京也順著朝外頭瞧了一眼。頭兩排的位子是還沒坐滿不假, 貴人們來的晚情有可原。
後頭小池子裡,兩邊廊裡的桌頭上,卻已經是坐滿了。
這也讓盛玉京沒有想到,比起頭兩排坐的人,這幾個地方坐著的才是真正天天泡在戲園子裡,懂戲和聽戲的人。
頭兩排坐的多是花三毛給一塊,不差錢的主,又或是像金家小姐一樣,專門來給登臺的角兒捧場的。
小池子和兩廊的桌頭呢,既能看的清戲臺,也能聽得清唱戲,價格卻要便宜上一半。天天泡在戲園子裡的人,省下的就不是一星半點了。
若換了別的戲子,此時一定既興奮又緊張。興奮的是要是今天唱好了,這些人就會天天來捧場。
緊張的是,唱不好的話他們一耳朵就能聽出來,大聲的喝倒彩。
但盛玉京不一樣,盛玉京志不在此。他就沒想著唱一輩子的戲,外頭的人也不是他要取悅的物件。
像班主一樣一輩子紮根在戲園子裡有什麼用呢?老來老了還不是提心弔膽的。
盛玉京還記得小時候,班主仍登臺的那段日子裡,也天天有一波戲迷來捧場。可後來班主一老,嗓子身段都比不上後來的人時,戲迷也就都不來了。
沒用。
盛玉京才不管外頭小池子裡,兩廊的桌子前有沒有坐滿人,他這場戲,要唱給陸沅君聽。
戲園子裡熱熱鬧鬧的,陸沅君和封西雲還在路上。
滬上的汽車比運城要多,去戲園子的路上人也多,金家的司機一路開的奇慢。不過慢也有慢的好處,比如陸沅君和封西雲坐在後頭,看了一路的報紙,也沒有生出眩暈的感覺來。
抖了抖報紙,陸沅君將它在腿上鋪平,指著其中的一塊,對封西雲道。
&ldo;你瞧,季泉明還是有些本事的。&rdo;
封西雲低頭一看,才讀了幾句,腦海中就浮現了一個清晰的少年形象來。季先生的筆桿子夠硬,寫出來的字也伶俐。
不過既然有這樣的筆力,怎麼會像陸沅君說的那樣,仍在小教室裡上課呢?
&ldo;他呀,肚子裡是有東西。&rdo;
陸沅君把寫著東方維納斯的報紙合上,靠在背倚上給封西雲解釋起來。
&ldo;可也只能在對著女人表達愛意的時候才能倒的出來,一上了講臺就只能照本宣科,枯燥的很。&rdo;
陸沅君親眼見過季泉明給洛娜的寫的情書,英文在他那裡也是信手拈來,用的美且巧妙。
可惜了,人無完人。
把報紙扔到了一旁,陸沅君將目光拋向了車窗外的街角,感慨滬上當真要比運城摩登的多。
司機趕在戲園子開戲之前,終於開了過去。門口已經停了好幾輛,還有不少黃包車也連著停在路邊。
黃包車的師傅們蹲在陰涼的角落,三兩結伴的說著話。要有客人招手了,便一擁而上。
&ldo;表少爺,到了。&rdo;
金家的司機在停穩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