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帶著這隻呆呆的小獅子伊薩再次出發了。
傻傻的小貓一樣的幼獸還沒斷奶,適應船上的環境之後十分喜歡跟在艾瑞克身邊。壞心眼的艾瑞克讓伊薩學貓叫,不然不給東西吃;伊薩被欺負的狠了就去找阿里,它知道那個有著家鄉味道的,好脾氣的黑奴會給它牛奶吃。
伊薩長得很快,船到葉門,半歲大的伊薩,身上原本長的那些斑點就漸漸消失了;到穆卡拉(阿曼),他已經可以吃肉類了。他們途經孟買帶上祖母綠和香料,在錫蘭購入優質紅藍寶石,在仰光買到上等翡翠,這期間小獅子像吹起一樣迅速的長大。等到哈迪斯號到達馬六甲時,伊薩已經一歲多,它的體重已經超過一百公斤,身長已經超過一米三①。
不過即使伊薩已經長出深棕色的鬃毛,四隻腳掌長出鋒利的爪子,伊薩還是每天呆呆的跟在艾瑞克身邊,也沒有生長在野生環境中的那種野性。
自從艾瑞克抱不動他之後,他們倆就總是在休息室的長毛厚地毯上滾在一起打鬧,不過伊薩還是時不時就被欺負,被戲弄後經常傻乎乎的衝去尋找阿里的安慰。
“我的天啊艾瑞克,”伯爵一進門就看見艾瑞克被伊薩壓在身下。他看著被戲弄後跑走的獅子一頭冷汗的說,“你能不能不要再刺激那隻獅子了?我真害怕有一天你的手就那樣被它扯下來!”
艾瑞克喘著氣,接過伯爵遞過來的清水一口灌下,倒在伯爵身邊的躺椅裡。伯爵拿起伯都西奧捧過來的乾毛巾,給那個心安理得的傢伙擦了汗,抱起他的頭放在自己腿上,仔細檢視剛剛被伊薩劃破的衣服下面的面板是否有傷口。
艾瑞克抬起手臂讓他看的更仔細:“沒有劃傷,阿里已經給它剪過指甲了。”
伯爵低下頭親吻他的臉頰,“但是我擔心。”
愛德蒙是很少將擔心說出口的,艾瑞克忍不住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笑道:“也許是因為從小養大的,我總察覺不到伊薩會對我有危險。既然你這麼說,那麼以後我不會再跟他這麼鬧了。”
他支起身,親密的將頭湊過去埋在他脖頸中呼吸著愛人的氣味,“我們這就離開這裡嗎?下一站是汶萊?”
伯爵沉浸在溫存的的氣氛中,儘量平靜地說:“是的。我想我們應該趁著這裡還很平靜,儘快在戰爭開始前結束這次航行回歐洲去。”
艾瑞克沉默了。他明白,離一八四零年第一次鴉片戰爭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艾瑞克對伯爵說過中國的未來,所以伯爵很明白他的苦惱。
越接近前世的祖國,他就越茫然。近鄉情怯嗎?也不絕對。
他曾經數次幻想回到中國,看看這個時代的祖國;他的內裡畢竟是個中國魂,他的內心還眷戀著那個地方,他想要向他心愛的人炫耀自己的祖國,想跟愛德蒙一起去那些他沒來得及去過的美麗城市,帶著他的伯爵去看西湖美景,嚐遍中國美食,還希望能帶著他回到家鄉,看一看兩百年前的故土。
但是同時他也很明白,自己已經不再是一箇中國人了,那麼做這些事情還有什麼意義呢?尤其是這個時候,整個華夏民族悲哀歷史的序幕即將拉開,難道他還有什麼心情領著愛德蒙到處去玩嗎?
對於中國屈辱的近代史,他記得清楚,卻沒有那個能力阻止那一切的發生。這樣的他回到中國,他不能肯定他的靈魂是會感到迴歸故土的安慰,還是會因為無力改變的歷史而更加遺憾痛苦。
艾瑞克以一種軟弱的姿態將頭埋在伯爵頸窩裡,內心對於是不是真的要回去感到相當糾結。
“你應該去,我親愛的。”伯爵抱著他輕聲安慰道,“每個人心中都藏有怯懦,但是如果你這次因為害怕而逃避了,那麼它就會成為你心裡的陰影。感染的傷口就需要放出內裡的膿血才能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