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那個戴眼鏡的李參謀。他們揮著手臂要大家跟上走。你們背起揹包,或提或抱地攜上自己的提包網袋等物,艱難地跟著他們下岡兒向著東邊的旗鎮走去。你們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鐘,但從中午下車的時間推算,這會兒最多不會超過四點,可昏天黑地得像是到了晚上。好在不是頂風,要不然你們如論如何也不會走到旗鎮裡。只聽見那不倒翁樣來回搖晃的禿樹冠中,玩命扯出弧度又拼命拉扯電杆的電線間,高高低低的山牆上,以及一切兜風阻物的東西里,統統飛嘯著或稠或細或尖銳或粗獷的嘶鳴聲,就像是無數只野獸在嗷嗷嚎叫。漫天的黃沙,漫天的塵土,和著紙屑幹糞柴活草棍上下翻飛著呼嘯著從西向東豎掃橫趟。沿街屋門上的棉門簾,憤怒到極點一般噼噼啪啪地上下撕扯著。在這鬼叫狼嚎一般的混沌天地間,你們這支小小的隊伍似一隻受了傷的小蛇,晃晃地紮了進來。直到李參謀將你們帶進了一座禮堂,你們才算終於脫離了狂風的肆謔。他放下幫人提的兩隻提包,喘著氣對大家說:“沒辦法。兵團正組建,什麼都沒有。只好委屈你們了。今晚,就在這裡將就一宿吧。”
這是一座不很大也不像樣子的禮堂,頂子到高,不過沒有天花板,粗大的方木構造的三角梁抬頭可見,幾支昏黃的燈泡吊在上面,映著佈滿斑斑鳥屎的梁木。兩邊的高窗戶上玻璃殘破不堪,多數掛著放射狀的洞孔。你們熟悉這洞孔,知道用多大的石塊和使多大的勁能造成如此的效果。磚砌的舞臺*寒酸,除了斑駁掉塊的牆皮外,空洞無物。舞臺兩側的影壁上斑駁著兩條紅漆語錄:“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黨”、“指導我們思想的理論基礎是*列寧主義”。正上方掛著一條“烏拉旗師範學校造反派大聯合大會”的紅布橫幅,在透窗刮進來的風中晃動著。西里歪斜的幾十條木長椅上蒙著深深的浮土,當然還有鳥糞。再瞧被狂風追打得狼狽不堪的你們,一個個全成了土地佬兒,每個人的嘴裡都像吃著什麼粘東西似的又是嘬又是啐。許是被風打傻了,要不就是這千瘡百孔的破禮堂終是強於野外裡的無助,再不就是有著軍隊紀律遺傳的你們不願意在兵團的李參謀面前露出自己的沒出息。反正當時的你們都很聽話,吳阿姨沒費什麼勁便將大家安頓了。女孩子們佔據了舞臺,男孩子們在下面,長條椅成了你們到達邊疆後的第一張床。李參謀從街上給你們買來了包子,雖然不是很多,可大家從車上帶的給養還沒有吃完。現在你們最關心的不是這一宿的吃住,而是何去何從?你們十一中的這22個人兵團到底要不要?
飯後,吳阿姨終於道出了她對你們憋了半天的話:兵團已經答應全部留下你們了。聽到這個訊息,許多孩子如那被吹上天的紙片樣忽悠茫然起來。一股說不出的滋味魑魅樣在心裡嚅動。
吳阿姨心裡當然明鏡兒,她清楚她的使命,她會像組織球隊比賽一樣極盡全力地完成她的任務。她知道她該怎麼做。她哄孩子樣柔聲細語地對著你們說:烏拉旗這裡是兵團的第二師,條件最好的一個師了,其他的都分佈在中蒙邊境線附近,條件更艱苦的。她告訴你們,二師師長已經答應把咱們這22名步校子弟撥到最好的十六團去,因為那裡是個海,白音素海——一個美麗的沙漠明珠之地。她還告訴你們,他們八中的同學們去了十八團,在五原縣,白音素海的那一面,也是個位於後套平原上的富饒地方。她說她是在師部直接給黃主任打了電話以後,師長才做出這樣安排的。她告訴你們黃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