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過程十分煎熬,玄雀山中十分平靜,並無雀鳥聒噪,也無燕雁來。項禹並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他莫名地相信了這沉默的青年,將寶押在了他身上,在他看來,這青年也應當承受他的怒火。
鄭吉的傷並不見好,他被高熱燒得昏沉,偶爾的隻言片語倒是有趣起來。
“吃人嘴軟。”他居然這麼說,“將軍可以不必這樣說話。我知道,你確實餓了。”
項禹拎著他的衣襟,把他摔回了香案上。鄭吉伏在案上,一下子便咳出血來。
“從來沒人敢這樣頂撞我!”
鄭吉像是沒聽見似的,自顧自說下去:“將軍這樣高傲的人,怎肯向山下村民乞食,更不會去偷盜。這玄雀山中荒蕪,將軍不想浪費箭,也不願留下痕跡,甚至不敢冒險生火。”
他緩了緩氣,又說:“背囊中的乾糧與酒水,都是將軍的。那匹青馬駒,長大之後會變成白馬,是難得一見的大宛名種,現在也是將軍的。明日將軍便把我留在這裡,騎馬從廟後小河淌水下山,以免留下痕跡。寅時,寅時……鄭吉在北郡城門外恭候將軍。”
他一口氣說完,便撫著胸前傷口伏倒下去。
項禹怒道:“你說的話,沒半個字可信!”
鄭吉倒在香案上,慢慢抹掉唇上的血,說:“若有半字不實,鄭吉……便任由將軍處置。”
項禹不怒反笑,他上前脫掉鄭吉的衣服,確認他傷口縫線沒有脫落或是撕裂,又給他餵了傷藥和水,這才道:“這話可不能隨便說。你現在這般模樣……任不任由都隨我處置,我卻還不得不在明夜之前保你不死。”
鄭吉緩過氣來,閉著眼睛躺著,又開口道:“那白玉符契你留著,是侯爺給劍衣閣中人的信物,出城的時候也許會用到。作為交換,你得把你那根細劍留給我……”
項禹果真把那三稜細劍留給了他。
鄭吉已經睡著,面容平靜。
不知不覺間,東方已拂曉。
今日玄雀山突然有了雀鳥嘈雜之聲。項禹摸去自己在荒廟中的一切痕跡,拿走了鄭吉背囊和馬駒。項禹順著廟後小河下了山,一到山下便發覺了燕雁來鷹犬的蹤跡。
不止鷹犬,甚至還有燕雁來本人。
和聞韜。
這倒也許可以說明,鄭吉的身份確實不僅僅是劍衣閣中一名普通子弟。
項禹本該避開這行人,策馬狂奔,早早去北郡周邊找個隱蔽的位置候著。畢竟宿洲城很大,他路上又需要隱匿行蹤。但他發覺自己不願錯過這段熱鬧。
項禹並不是個對熱鬧有興趣的人,但他已忽然對鄭吉有了興趣。
於是他順著原路返回,當他把小馬拴在河上一塊岩石中時,居然在河中撈到了自己的三稜細劍!
鄭吉居然將這信物丟了!項禹登時意識到鄭吉背叛了他,而燕雁來與聞韜很有可能就是他使了什麼手段引來的。
這讓他有了一些惱怒而荒唐的想法:惱怒在於,這家奴果然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他之前居然就這麼輕易地相信了他——這是項禹之前絕不會做得出來的事情。荒唐在於,他並不想僅僅是衝進荒廟去殺了鄭吉,他倒是很想卡住鄭吉那根纖細的脖子,問問他是不是一開始就故意撞進這荒廟來,先把他玩弄於鼓掌之中,看盡了他的笑話再引人來殺死他……
無論如何,好在他沒有順著鄭吉指點的路線下山,而是偷偷潛了回來,否則很有可能與燕雁來與聞韜撞個正著,一場正面血戰便不可避免了。他不憚燕雁來,卻要顧忌聞韜。而被拖住的時間越長,他平安回到百羽騎中的可能便越小。
幸而及近正午時天公作美,又降一場豪雨。於是項禹藉著雨勢將自己隱匿在了荒廟後。
燕雁來和聞韜果然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