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玉谷山勢險峻,石峽深邃。到了夜裡只剩沉沉的月色照在滿山的枝葉上,一片銀燦燦的幽光。裴青衣一路行進去,便有些後悔,這谷如此大,上哪裡去尋一個人呢。
正待回返,卻見山谷一側的閃避中,有一石洞與其他的石洞不同,竟是在這夜裡閃著忽明忽暗的一點光,裴青衣心中一動,匿了身形,循跡而上。
石洞不深,可只有火光照著,也看不清太多。裴青衣望一眼洞口的篝火堆,燃地正旺,想是入夜時剛剛點起的。她擔心驚著徐觀南,故技重施,又縮在附近的樹上,可細細打量,卻不見徐觀南身影。
她心中暗自失望,他許是已經歇下了,只是留下篝火堆來警示山中走獸。這樣想著,裴青衣也算是略略放心,知道他還平安無事便好,正要離去,眼神在石洞邊上掃過,一時間有些鬼使神差地停下動作。
石洞邊上不遠處,立著個小小的土堆,四下用石塊圍著算是加固,裴青衣在那夜色裡看不清那木牌上寫的是什麼字,但想想也能猜到。
她又想起那一日倉促中的一面,那應當是個頂好的姑娘,護著他愛他,只可惜福氣太薄。她愣了愣神又想起徐觀南來,那日他臉上雖沒什麼神色,但她明白的很,她也是失去過至親至愛的人,越是麻木,越是不敢相信,便越是疼痛入骨。
裴青衣縮在樹上,心中感慨,自知不能再多想,正要離開,迎面風聲一動,有什麼東西直衝她面門而來,裴青衣慌忙側頭一閃,緊接著便有什麼東西釘在了身側的樹幹上,發出一聲悶響。裴青衣渾身一震,手伸到腰側握住了劍柄,剛將目光拋下去,便看見徐觀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石洞口,衣袖輕擺,顯然是剛剛收手。
裴青衣屏住了一口氣,看徐觀南衣衫微亂,人也消瘦了些,似乎是很久未曾好好休息了,一雙眼睛微微眯著,看向她的方向。
二人對峙半晌,裴青衣大氣也不敢喘,徐觀南負手立在洞口,最後也不知怎得,嘆息一聲,開口間聲音疲憊嘶啞,“谷中晚間有狼,莫要久留,早些回去吧。”說完,最後看了一眼裴青衣所在的樹叢,便返回了石洞中。
裴青衣眼見著他沒了身影,才長舒了一口氣,等渾身放鬆下來,這才發覺自己嘴唇顫抖,額上一片潮溼,她手撐著樹幹起身,一瞬間又看見身側樹幹上釘著的東西——是一枚銅錢。
那日,裴青衣折返出谷的路上,果然聽見山間異動,除了林中的動靜,她恍而感覺到身後有一道含混不清的目光,她不敢耽擱,一路疾行,直到谷口才覺得身後的目光消失了。
她那時未作他想,多年後回憶起才覺心緒複雜,但已經沒有什麼再去談論的必要了。
轉天一早,裴青衣揣著茶攤女兒的那一隻玉鐲打馬上路,臨行前回望山野,只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十八江路途遙遠,細算算也得三四日的行程,裴青衣且行且停,偶爾遇上鏢隊,便隨著一起走,也算有個照應。
此一行不似先前,路上不一定有落腳的客店,有事累了,便將馬拴在路邊的樹上,自己跳上樹去,尋個粗壯的枝幹對付一晚。有睡不著的時候,她便想起那茶攤女兒的玉鐲來,從懷裡掏出細細打量,玉質溫潤,觸手冰涼,並非尋常凡品,心中感慨,想那韓無心應該是有事耽擱了,那樣一個好姑娘,怎麼能忍心讓她錯付了青春。
十八江好大的地界,裴青衣坐在馬上想,挨著臨烏山,倚著清州城,就算進了十八江,還需得再走上半日,才能到長生門的雁棲山。裴青衣走到後來也算是見著了人煙,心也放下來不少。
她這一路為了打發時間胡思亂想了許多的事情,她想著等長生門的事情一了,她想再回岫玉谷看看,只是看看就好,末了她就回峨眉,俯首師太座下安心半生就是了。
又打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