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嘉元二十六年的三月。
裴青衣在一個下著細雨的日子的拜別山門,揹著一把長劍,行囊中揣著七封單薄的信。
或許是凌鴉師太擔心她下山後無處可去,便告訴她,峨眉從前有七名弟子,合稱峨眉七秀,出師後各自下山。有的佑護一方,有的流浪江湖,還有的已經成親,相夫教子,不問江湖。
師太將七封信裝進她的行囊,裴青衣便乖巧地點頭,帶著師太沉甸甸的思念,去尋找自己的師姐。
那峨眉七秀當中的首徒名叫莫如霜,如今正在峨嵋山下城中的鏢局做事,倒也不算太遠。
孤身一人在山道上慢悠悠地走,裴青衣直走到晌午才進了城,好容易轉了一轉,在城中一角找到了氣勢宏大的鏢局大門,剛剛送進拜帖,卻被告知莫師姐清早便出去了。
裴青衣無法,想著留下師父的信來便走。等走到城門口,又想起已到了晌午,飯總是要吃的。
這小城通著官路,這一路上,她見了許多的人,也不知近日有什麼事這樣熱鬧,路上行人來往匆匆,裴青衣揹著行囊小心地避讓,她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陌生人,站在這熙攘的街市中,她只覺慌亂與吵鬧。
城門口的小酒館揚著面泛黃髮酒的小旗子,裴青衣站在門口停留了半晌,聞見屋中的飯菜香氣還算是誘人,便緩步而入。小酒館裡人坐的滿滿當當,屋中眾人形色各異,不知為什麼,搭眼望去竟多少都帶著些功夫,裴青衣一時不知是敵是友,一手隱在斗篷下放在劍上,直到坐下,她才覺得異樣。
原來離她上次下山已過了三年,又是一年的玉鴉峰盟會,這樣多的江湖子弟也算是正常。
想起三年前的那場盛會,她便想起那短短兩日間,山頂子夜盤上看過的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各派武學。印象最深的還當屬當日給她一塊松子糖的那個少年郎,他的那把玉劍上柔光漫漫,也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裡。
當日的那塊糖早已被吃掉了,可那個味道總留在舌尖,她回了峨眉後央著下山採買的師姐買過好幾次,後來直吃地肚子疼,便被大師姐統統沒收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大師姐偷吃掉了。
回憶被碗筷磕在桌上的聲音打斷,裴青衣的一碗陽春麵熱騰騰地放在面前。小店雖然不算大,但分量足夠,看的人胃口大開。
誰知吃得正歡,門口突地一聲震響,屋中人都不約而同地向外看去,只見一人連滾帶爬地蹭進屋裡,灰頭土臉地縮在最近人的腿邊,瑟瑟道,“大俠,求求你了……救救我……”
一屋子的人三三兩兩地站起來,面上都帶了些警惕,裴青衣一口陽春麵吸進口中,才顧得上轉過頭去。
方才那人進門時帶起的一陣灰塵漸漸散去,一道倩影隱隱約約地出現,那女俠頭上帶著個幃帽,半遮著面容,看不真切,但手中劍已出鞘,闊步走進屋裡,見著滿屋子執劍而立的人竟也不驚慌,只顧著低頭去看那滿臉驚慌的人。
“原來是躲到這裡了。”
地上的人滿面苦相,猛地跪下,“女俠,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我以後當牛做馬,你讓我作甚我就作甚……”
那女俠上前半步,倒也沒有旁的動作,只是將劍收回劍鞘,沉聲道,“我倒不是多事的人,只想讓你償命。人常說殺人償命,七個人,不知你有沒有七條命來償。”
屋中人聞言都是一驚,原先被地上那人貼著的俠客也往後一退,將那人暴露在眾人眼前。
裴青衣此時倒是顧不上旁的了,方才那女俠收劍時衣袖擺動,正叫她望見那女俠的腰間掛著一塊墜著水藍穗子的白蓮玉佩——那是峨嵋弟子的信物。
裴青衣一時欣喜若狂,出聲叫道,“莫師姐!”
屋中氣氛正是緊張的時候,她這一聲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