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非?”鍾離無忌眼中真是興味濃郁。
此刻他看著我的神情,猶如看一隻即將落入陷阱的小獸。
“簡狀元你不會是真怕了吧?”粗豪的聲音。
眾人笑起來,含義不明。
我看一眼明於遠,他正微笑相向,眼底的不確定被他掩飾得很好。
罷了。
我笑對眾人:“簡非就勉力一試吧。”
諸人情緒頓時高漲,河邊的氣氛一下子濃烈如酒。
“我先來,我先來,”那大嗓門一指遠處高山上的積雪,說:“就以雪為題吧。”
話音剛落,眾人開始數數。
一、二、三……
我只覺心跳加快,大腦急速思維。
……七、八,報到八,我沉靜吟詠——
“無言久徘徊,思來不可絕。多少盈盈意,散作玲瓏屑。”
他們一聽,驚訝地看著我,議論聲四起。
那中書令微笑道:“好一個多少盈盈意,散作玲瓏屑。化無形為有形,不盡相思變得直觀可感,真如雪花般晶瑩,好詩。”
“下一個我來,”傅景純笑道,“簡非,我要為難你了。”
眾人一聽,大為興奮,看著他。
傅景純道:“我仍是要簡非以雪為題,再寫一首。”
一、二、三……眾人齊數,一聲比一聲大。
報到第七時,我笑看傅景純:“我是山中雪,君如日華濃。相遇成消逝,誰解水淙淙?”
“哈哈,好。”卻是鍾離無忌的聲音,“相遇成消逝,誰解水淙淙。註定無緣,相遇也是枉然。”
他話音剛落,有人笑道:“真是快手,不親眼看,真難以相信。”
傅景純靜靜地看著我,很久,才微微一笑:“簡非,真有你的,佩服之至。”
“我出一個——”安南走上前。
那大嗓門笑道:“哈哈,安南小姐終於忍不住了?”
安南不答理,指著天邊淡白的月亮,笑道:“請簡公子以它為題寫首詩,如何?”
她雙目炯炯,注視著我,目光熱烈。
經她這麼一指,我這才發現,原來幾輪比試下來,已近黃昏。
我回看她此時的神情,忽想起那大嗓門說的“沒過門就護上了”之類的調笑話,心底一動。
眾人未及數數,我看著天邊,微笑道:
——“湖海偶相逢,無以報垂青。今化長空月,萬里共澄明。”
這次無人出聲,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我轉頭看看眾人,他們全目光復雜地看著我。
再看安南,卻發現她面色蒼白,看著我,眼底盡是羞惱與黯然。
我看向明於遠。
他也正靜靜地看著我,眼底笑意濃濃。
他旁邊,鍾離無忌滿臉沉靜,目光穿過我,不知在想什麼,嘴角一絲笑。
柏山濤笑著上前:“這份快捷,罕見。簡狀元確實高才。我西景諸生需要努力啊。”
傅景純搖搖頭,笑道:“不比不知道……此輪比試,我們輸得口服心服。”
詩歌一輪下來,還有十餘人。
鍾離無忌目光自我身上一過,轉對眾人:“諸位想必也累了,跟著孤,前方稍事休息。”
沿河邊向東,一片鬱鬱蔥蔥的側柏後面,出現了一座寬敞的軒室,軒名:晴翠。
鍾離無忌率先走進。
我們十餘人和明於遠、柏山濤他們跟著進去。
一一落坐。
我剛坐下,不由一聲悶哼。
身旁傅景純忙問:“怎麼了你?沒事吧?”
我笑說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