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影子,最後,什麼都沒剩下,除了,寂寞。
生年非不思,思來成寂寞。
頭埋進水裡,臉上的微鹹融在其中,了無痕跡。
從今北窗蝶,長是夢中身。
來到書房,不由一怔,明於遠正端坐其間,我進來後,他就一直靜靜地看著我,狹長的眼裡一片深沉。
我漸漸不自在,“你看什麼看?剛才不是說今天不來的嗎?”
“突然又想來了。怎麼?學成了,要趕為師走了?”他又開始一臉幽怨。
我瞪向他,“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你怎麼就這麼閒?”
“食君祿,分君憂………嗯嗯,”他重複著,斜看我一眼,“有道理啊。我現在是簡府西席,自當為學生排憂解難。說來聽聽吧,簡非,你憂從何來?”
滿臉的熱誠,要多假有多假。
我再憂鬱也笑出來,“今天不想看書,我們出去走走可好?”
“有何不可?”他身材頎長,走他旁邊我勉強只及他的肩。
街上人來人往,小販們大聲吆喝,叫賣的多是自家粗製的物品。
店鋪不少,但門面多仄而暗,裡面物品雜亂,除了幾家珠寶店、絲綢店,估計是因為財大氣粗的緣固,店面典雅,出入人物也大多衣衫光鮮。
看半天有些累,明於遠與我來到一間茶館。
走進去,裡面卻只零星地坐了幾個人,似乎也只是為了喝茶而來,喝完即走,並不作停留。
二樓更沒什麼人了,突然就覺得奇怪,茶館不應當是很熱鬧的地方嗎?
茶上來了,用具粗糙,湯色渾濁。
“嘖嘖,你這什麼表情?杯裡是洗澡水?”明於遠坐我對面,一臉促狹。
“我就不相信你能喝下它。”我輕橫他一眼,將面前的茶杯推過去。
他將杯子接過去,也並不喝,只是在手中輕輕轉著,不知想什麼。
我看向窗外,樓下街對面有一對父女在賣唱,旁邊圍一圈人,袖著手,北風中也聽得興致勃勃。
看來哪兒都有艱難討生活的人,當然,哪兒也都有閒人。
我算不算得上幸運?風雨不沾,衣食無憂。
以前是,現在是。
以前,我只要做個好學生,年年將門門接近滿分的試卷帶回去,家明會笑著說:“想不到傻丫頭居然是個天才。”
天才。
他不知道他的誇獎,是我惟一所享的樂趣。
深夜攻讀,四季勤練,儘可能多地閱讀各類書籍,只為他說一聲好,一切的苦都不是苦。
與同學並無深交。
為個殊不瞭解的歌星會興奮半天;看到鄰班的男孩過來,會臉紅咭咭笑;有人寄來一封情書,沒幾個時辰,就全班皆知;生個病,是受苦;失戀就是世界末日,哭哭啼啼,渲染得天下皆知,因為知道會有人哄。
這樣單純而爽利的時光,我全沒有。
我是嫉妒她們的。
也有男孩子來約我。
青春痘,手大腳粗,莽撞而過剩的熱情,膽汁質,女朋友往往是他們相互炫耀比誇的資本,只差沒除下她們首級別腰間,以示自己魅力與才幹。
不,他們也不是我的選擇。
我通常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並不言語,他們也就知難而退。並沒有誰執著,因為知道轉身自有嬌俏少女巧笑嫣然,作盈盈解語花。
不不不不,其實是我,我沒有勇氣與他們接近。
我搖搖頭,對自己笑一聲。
抬眼卻見明於遠正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他這樣子,多久了?我慢慢地紅了臉,惱怒起來,“看什麼?你這人,總是這麼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