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容兒想睡哪裡哥哥都陪著。”男孩的小手拂過女孩的額際,替她拭去一層薄薄的汗漬。
女孩很怕熱,夏天的夜裡若睡在屋內便會溼汗連連睡不穩妥。於是,一到夏天下人們便搬來竹榻放置在水亭上,便可免去暑熱困擾。但是,水邊最是容易滋生蚊蟲,叮咬之後癢痛難當,甚是難過。
不過,女孩自有辦法解決,日日拖了自己的小哥哥過來同榻而眠。因為,她發現只要有他在身邊,所有的蚊子都會招呼到他身上去,有他在身邊可以媲美任何一款蚊香。
第二日早起,女孩定是一夜好夢精神奕奕,而那男孩則毫無例外地渾身是包。女孩心中愧疚,每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找來碧清膏將男孩被蚊蟲叮起的紅腫塗抹一遍。
“笑什麼笑,被蚊子咬成這樣還笑。”女孩看男孩坐在榻上一臉傻笑,嗔了他一眼,一邊細細地擦上藥膏。
“因為我覺得很開心呀。”男孩出人意料地回答,“只要有容兒給哥哥上藥,便是給蚊子咬花了也值得。”
“傻瓜!”
男孩一點也不惱,一張小臉笑得益發燦爛。
酷暑年年,男孩照例夜夜陪眠,蚊蟲照例只叮男孩,女孩照例給男孩上藥,男孩照例微笑凝視。一年又一年,也不知過了多少年,直到女孩嫁入那高牆紅瓦的皇宮夜裡被蚊蟲蜇醒,才恍悟將來再也沒人願舍夜夜酣眠甘心為她驅蚊。
後來,女孩跟著男孩逃出了宮闈,傻傻地以為從此便是生死契闊。
再後來,天地驟變,人各一方。
男孩再也不著白衫,高堂重殿,萬人之上,家國妻兒。女孩死而復生,活了身卻死了心,女孩再也不懼暑熱,因為,女孩的歲月再無四季輪迴,張著眼睛冬眠了三年。
……
淚水滴落潭面,蕩起層層漣漪,如嘆似訴。再也堅持不住,我搖晃著跌落榻畔,原來,還是不夠堅強。
適才在大殿裡怒目而視的勇氣只是虛假,我終究無法仇恨。
既已背叛我,又為何在子夏飄雪欲傷我時冷然出劍,念及舊情?何苦,何苦。物是人非,我們終是站成了對立的兩個世界。如今,我和紫苑已淪為人質,牽累了孩子,我怎麼對得住狸貓。
不過,相信我和紫苑暫時是安全的,那妖孽在沒有達到目的前斷不會傷及我們的性命。只是,如何才能讓狸貓避開這個陷阱?我憂心忡忡。
想不出什麼有效的辦法,我輾轉難眠,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矇矇矓矓時,有一隻溼漉漉的小手拭過我的臉頰。
我睜開眼,卻是多日不見的紫苑趴在床邊看著我:“娘子,你幹嗎哭?”
“是娘,不是娘子。”紫苑的出現似朝陽將一室陰霾一掃而空,我哭笑不得地將他抱上床來。卻發現他全身沒有一處是乾的,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一般。
生怕他受涼感冒,我趕緊將他身上的溼衣剝離,用絲被將他擦乾,裹成蠶寶寶。“怎麼溼成這樣?紫苑是怎麼進來的呢?”
“小沙帶我泅水進來的。”紫苑露出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很是可愛。看著他,胸中便被一股溫情瀰漫,我不由自主地將他攬入懷裡。
“小沙是誰?”泅水?難道紫苑是游泳進來的?
紫苑將手臂探出被外,興奮地指著左前側:“小沙在那裡。”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看不打緊,這一看我差點暈過去。一隻齜著雪白鋒利牙齒的鯊魚正將頭半擱置在蓮葉上,血紅的牙肉猙獰地敞露著,隱在水裡的脊背上有隱約類似虎皮的紋路。
我嚇得摟著紫苑就往後退。紫苑卻開心地拍了拍手,那鯊魚聞聲游到我們正面,紫苑掙脫開我的懷抱跳下去,我攔都來不及。他居然伸出小手撓了撓那鯊魚的頭部:“小沙乖,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