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那樣地付出,所以在那一刻,我震懾於那樣的得到。
他的頭髮濃密烏黑,髮間有隱約的汗珠。
我凝視著他的天真,不禁悲從中來。
如果在他的親吻中,她猶豫著,不敢睜開雙眼,那麼沉睡的公主是否會從此失去甦醒的機會?如果她醒來,卻不能前塵盡忘,不能承諾一生一世的心無旁騖,那麼深情的王子是否會從此失去幸福的權利?
如果這是愛神的饋贈,可不可以不領情?
如果這是愛神的圈套,能不能夠不上當?
如果這是愛神的玩笑,是否進退皆是錯,取捨俱是空?
如果貪心,如果奢望,我是否逃不脫愛情的懲罰?
如果不貪心,如果不奢望,我是否也躲不過愛情的詛咒?
童話比現實更殘忍,因為它讓人心存僥倖。
未名湖開始解凍,已不能下湖溜冰。*的枯草地上還有零星積雪。早晚仍有寒風出沒。正午的陽光彷彿一件蓬鬆的毛衣,披在身上,輕柔溫暖。
春天的旋律越奏越響,很像一支繽紛的舞曲,將我,將他,捲到了舞池中央。
就這樣吧,讓我做一回Cinderella。 就這樣吧。
※ ※ ※ ※ ※ ※ ※ ※ ※ ※
閱覽室裡空蕩蕩的,大半桌椅都籠在晨光裡,彷彿泊在湖心的葉葉扁舟,閒散稀疏;偶有風吹蟲鳴,是工作人員的竊竊私語,是往來學生的匆匆足音。
她就坐在我的身後。
一個多星期,兩人的時光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糾結在一起。她總在寫論文,手邊攤滿各種參考書。沒課的時候,我就來圖書館找她,陪她看書,約她吃飯。
生活的美好如夢似幻。
她去庫本查書。
一個魁梧的男生徑直走來。他似乎在她的鉛筆盒下壓了紙條。一轉身,他與我四目相接。讀不懂他的表情。他也沒有認真看我,只一兩秒,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坐回我身後,不一會兒,竟笑出了聲音。
我轉身湊向她。她在讀那紙條。
“是我們班同學……和我開玩笑。”
我無意打聽,但她順勢將字條遞給了我。
紛繁交錯的摺痕當中,只寫了五個字——“小笨孩開啟”。不禁莞爾。
“很有趣的男生。”她似乎很清楚是誰留下了這張不署名的字條。
她並沒有恢復紙條的最初形狀,僅簡單對摺,便將這個玩笑收進了鉛筆盒。
她很喜歡去家園吃飯。
“家園就像一個家常菜館……隨時有熱菜,不用趕時間。”相處越多,越發覺她的迷糊,對空間對時間,她都毫無概念。
因為不熄火、不趕人、不關門,所以去家園的,大部分是聊天多過吃飯的有情人。如今她與我對面坐著,在旁人看來,也不知是怎樣一幅圖畫。或者,我也丟掉了形單影隻的標籤,戴上了心有所屬的光環?
“想到什麼這麼好笑?”
“啊?”原來我的陶醉如此明顯,我有些窘迫,“沒什麼。”
“問你一個詞……”她有些故弄玄虛。
“什麼?”
據說兩人在一起絮絮叨叨的那些話,到最後都可以編作一篇愛情八股文——追溯幸福童年、解析迷惘現在、展望美好將來。可是我倆的話題總是飄忽,斷續,不著邊際。
“什麼是‘個硬’?”有時她會問些北京土話。
“……”我不想放棄任何一個“自我展現”的機會,“‘個硬’……就像腳背上趴了一隻蛤蟆……讓人很不舒服。”
“一隻蛤蟆?”她笑得大聲,“虧你想得出來。”
我也忍俊不禁。